许嘉临身上的坏毛病太多了，完全不像是一位合格的监护人，可林彦却从没有对此正式地提出过任何意见。他仿佛是在无限包容着许嘉临的一切，甚至享受其中。刚刚升上小学一年级的贺正西搞不懂林彦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自己天天游戏人生，恐怕早就被赶出了家门，可许嘉临依然优哉度日。
如此相安无事的生活持续了几个月，立冬那天，林彦跟贺正西放学到家时，街上已经亮起了路灯。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巷子里，闪着嚣张的光芒。他们互相踩着对方的影子打闹着踏进小院，准备到堂屋先跟许嘉临打声招呼，却在走到门口时，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粗重的喘/息跟女人的呻/吟声。
林彦立刻拉着贺正西的手停下脚步，换了个方向朝自己的小屋走。大约半个钟头后，林彦透过窗户，看见许嘉临的屋里走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踩着又窄又尖的细高跟鞋，裙子短到大腿根。那女人抽着一根细长的香烟，指甲涂得鲜红，有些扎眼。林彦让贺正西待在屋里，他一个人走出去，站到女人的背后，抬头问道：
“你是谁？”
她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弯下腰，抹/胸几乎要碰上林彦的鼻尖。女人笑着朝面前的小子吐了个烟圈，咧开红/唇甜腻道：“我是你许嘉临叔叔的老婆啊。”
“咳！咳！”林彦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皱起眉打量眼前的女人。接着，他转身跑进许嘉临的屋里，把沉睡中的男人拉起来，抬手甩过去两巴掌。
“许老头，你别睡了！外面那个女人说，她是你老婆！”林彦的手劲不大，打在脸上也不疼，可许嘉临的好梦被打扰了，情绪变得有点差。他把林彦往床边一推，喘着粗/气道：“别吵，我要睡觉。”
林彦不依不饶地把许嘉临从床上拽起来，拖着人往外走，他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里积满了莫名的情绪，冷热交织，像是火山的岩浆，又像是刚干掉一根老冰棍，通体往外冒火气，从胸口到嗓子眼却又发着紧。
许嘉临也没有想到林彦这孩子瘦薄的身板里，居然也有这样的力气。他被林彦拖着，踉踉跄跄，像是破抹布一样，被丢到了那女人面前。
“她说！她是你老婆！”林彦攥紧拳头一字一句地吼。
那女人像是在观摩一出闹剧，依然是笑意吟吟的模样，仿佛置身事外。这时许嘉临总算是睁开了睡眼，他十分窝火，感觉林彦的胆子太大，又认为自己大概平日里对他过分宽容，不知不觉这小子竟然爬到了自己头上。
许嘉临当即朝地上啐了一口，捞过女人手上燃了半截的香烟，醉溺地深吸一口，嘴角荡漾着大咧咧又无所谓的表情。随后，他居然当着林彦这个十岁孩子的面，俯身对上了那女人火红明艳的嘴唇。
气氛顿时微妙到了顶点，这对男/女在烟气氤氲里，也许是在深/吻，又或者只是轻轻触碰。无论何种情况，落到林彦眼里，都已经没有差别了。他的身体像是堕入深海，在看不见边际的水域里起起伏伏，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如果不做点什么，自己会爆炸的，林彦想。
他转身从豌豆秧下抽出一根竹竿，用力地朝两人挥过去。
“你们滚开！太脏了！滚开这里，不要在我家！走开！走开！”
林彦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眼角通红，脸上挂起细小的泪珠，莫大的悲伤在四肢聚集，却又觉得空落落的。林彦感觉自己像是被欺骗了，又认为自己其实是不了解许嘉临的，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只是这次把女人带回家了而已。
想到这里，林彦又意识到自己太傻了。一个孩子，凭什么去管大人的事情？可这个小院子，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不能再有第四个人，更不能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贺正西跑出来，他想抱住林彦，又害怕极了，只好呆站着。
那女人尖叫着倒在地上，许嘉临的火气也蹿了起来，他抬起手照着林彦的脸甩了一巴掌。林彦年纪小，体量轻，这样没轻没重的一巴掌接下来，顿时觉得耳朵里像是刺进了一根针般尖锐着发疼，眼前朦朦胧胧模糊了一阵后，才慢慢聚焦。
贺正西在一旁突然带着哭腔叫起来：“哥，你的耳朵里流血了！！”
林彦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摸了摸耳侧，把手拿到跟前看，果然有血：“……别叫，太吵了，哥晕着呢。”
贺正西立刻收声，只一个劲点头。
许嘉临也没料到自己能把林彦打出血，这时候已经有些后怕，担心林彦的耳朵再出问题。他跑过去，把林彦抱起来，反复道歉。
“对不起，叔叔错了，叔叔刚才昏头了，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那女人也吓到了，一开始她只是想逗逗这小孩，没料到会出这种事，更想不到会被打。她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有车，先送孩子到医院。”她说。
许嘉临点点头，待他把林彦安置到停在门口的车里，又匆忙返回来对贺正西道：“好好看家，别到处乱跑。”
贺正西直直地盯着许嘉临看，眼神凶狠。没点头，也不摇头。
许嘉临只好说：“算了，你还是跟着。”
贺正西默不作声地回屋背了书包，接着飞速蹿出院子，拉开车门坐到林彦身侧。
驾驶位上，那个女人急急忙忙地在打电话；外面，许嘉临还在锁大门，没有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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