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意外的是,宋原西吻了我。
他先是轻轻地抚摸我受伤的地方,然后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吻。
那种感觉,我至今难忘。
如果可以,我把自己比作涂有红磷的砂纸,那么他就是火柴,轻轻碰我一下,火就燃了起来。
我惊讶于他的举动,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抓住了他的手。
他小声跟我说:“没事,他在外面。”
我知道他说的是助教,想起刚才他出去,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让对方甘愿走开。
宋原西握着我的手亲了一下我的手背,跟我说:“我心疼你。”
我父母都不心疼我,他心疼我。
我狠了狠心,反手握住了他。
然后那天,我们在花洒下面接吻,我坐在塑料凳子上,□□,他俯身疼惜地吻我,衣服被水淋了个透。
跟宋原西接吻的时候,我又怕又庆幸,恍然间竟然觉得我们像是一对儿末世鸳鸯,外面已经是滔天巨浪,我们能握紧的只有对方的手。
那之后,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半,在这一天半里,冯助教又来了一趟。
他还是问我那张纸条是写给谁的,当时蒋林也在场,我说:“他。”
我指向蒋林:“他跟我说他想离开这儿,跟我说他喜欢我。”
很多时候,要以恶制恶。
我说:“冯助教,你们这不是给治疗同性恋么,蒋林说他喜欢我,你们管不管?”
蒋林看着我,慌了,他骂我,还冲上来要打我。
但冯助教拦住了他,问他怎么回事。
蒋林辩驳,说我诬陷他,正闹着,宋原西回来了。
他一看见宋原西,不说话了,转身要出去,但门口有人拦着,我们谁都走不了。
冯助教看着我们几个,说这件事他一定会查清楚,那一刻我觉得这场面太好笑了,我们好像真的是囚犯。
“不用查了。”说话的是住在2号床我甚至一直都不知道他叫什么的男生,他说,“蒋林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但是蒋林跟宋原西告白我听见了。”
蒋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冯助教没等他说话,就问宋原西:“真的假的?”
宋原西看了蒋林一会儿,我眼看着蒋林的眼泪掉了下来,不用说了,一定是真的。
我能懂宋原西的为难,他不想害人,但对方却害了别人。
“我有证据。”2号床的男生说,“蒋林的床垫底下有写给宋原西的情书,我看到了。”
证据确凿,蒋林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被冯助教带走,我们的宿舍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久,2号床的男生开了口:“我不是蒋林那种人,不会随便举报别人,他让我恶心。”
我不知道应该对蒋林的倒霉感到庆幸还是对当下我们的境遇感到担忧,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举报者和被举报者,我们想要生存下去,想要如期离开,最后的结果可能是迷失掉自己。
宋原西看向我,没有说话,脱掉鞋子,上了床。
世界安静了,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我开始想,蒋林此刻在经历着什么,他会痛苦吗?会后悔吗?会体会到我当时“不如去死”的感受吗?
一张纸条从床缝掉下来,我需要防着的人从蒋林变成了2号床的男生。
我翻个身,用被子挡住,打开了纸条。
宋原西说:别怕。
☆、第 4 章
10
现在回忆起来,宋原西跟我说过的最多的就是问我相不相信他和别怕,而我因为相信他,所以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蒋林不再跟我们一起住,据说被带去单人房间了,“上课”的时候也没再出现过,而我因为“举报”了蒋林,竟然获得特赦,可以重新回归大部队。
这多讽刺。
我都懒得多说。
不过不管怎么样,不用再被单独“治疗”对我来说是好事,我终于能从重压之中喘口气了。
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我们被紧盯着,我们不能随便说话,我们被迫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不应该喜欢同性,我们被迫检讨自己用所有恶毒的语言攻击同病相怜的对方。
那天下午,我们两两一组,在姓孔的监督下,辱骂自己的同学,针对对方的性取向去羞辱对方,而我跟宋原西,很不幸,被分到了一组。
我看着他不说话,死死地咬着嘴唇。
姓孔的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宋原西先开了口。
他说:“王尔德因为同性恋锒铛入狱,果戈里因为同性恋被施行‘饥饿治疗’,图灵因为是同性恋被迫注射雌性激素,柴可夫斯基因为是同性恋被迫服毒自杀。”
我看见姓孔的脸色骤变,怒视着宋原西。
他从来不是冒进反抗的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进来,他清楚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我知道,他在逼我。
我看着他,怎么都不忍心说出伤害他的话。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他们都因为是同性恋而惨遭迫害,我……”
“宋原西。”我打断了他,不敢让他继续说下去,再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不敢再看他,眼神看向他的名牌,我说,“同性恋真的很恶心。”
有的时候,人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彻底崩溃。
因为那一个下午,我躲到厕所的隔间哭了好久,助教在外面不停地敲门,最后踹烂了那扇门把我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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