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痛了。”单於蜚抬起手。
“抱歉。”洛昙深叹息,“我不想独自面对周谨川,才叫你来陪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单於蜚摇头,“不用道歉。”
“是我害你受伤。”洛昙深抚摸着纱布,心中那一丝难以捕捉的情感似乎又忽闪而过。
单於蜚再一次牵起唇角,“幸好我在。”
“你今天笑好几次了。”洛昙深说,“你平时总是冷着脸。”
单於蜚敛起笑容,但眼睛比平时明亮。
洛昙深心中一软,“在医院时,你问过我是不是想倾诉。如果我现在回答‘想’,你还愿意听吗?”
单於蜚沉沉地看着他。时间像过了很久,他听见单於蜚说:“嗯。”
第51章
江边的酒吧在冬日里有几分清冷,靠窗的位置,小烛灯在玻璃杯里摇曳。
洛昙深瞳孔中映着这一簇小小的火,语气平静,“洛家以前的继承人不是我。我有个哥哥,长我八岁。他……他曾经是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
洛家算得上豪门,但人丁一直不兴旺,旁支虽然众多,本家到了洛昙深这一辈,却只有他与洛宵聿。
洛宵聿聪慧懂事,仪表出众,唯一的弱点是性格过于宽容温和,这对经商之人来说是最无用的特质。不过尽管如此,洛宵聿仍是自幼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洛家当时的掌门人洛老爷子曾对洛运承说:“宵聿性格不像我,也不像你,将来恐怕难担大任。”
在洛宵聿八岁的时候,洛昙深出生了。
当时,他们的父母,洛运承与何香梓的关系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他们本就是商业联姻,婚前毫无感情基础,婚后亦相看两厌。洛运承心中只有事业,将亲情看得极淡,认为所有家人都是棋子,而何香梓性情自私,视传宗接代为完成任务,对两个儿子几无感情。
从这一点来看,她与洛运承倒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洛昙深出生时,洛运承正在外地谈合作,一眼未见。何香梓只喂了两天奶,就将他扔去了母家,由母亲抚养。
洛宵聿得知自己有了弟弟,恨不得住在外祖母家里,可洛家对长子要求严苛,他平日有数不尽的课需要上,仅是周末有一天时间可以陪着弟弟。
自打记事起,洛昙深的世界里便没有父母,只有外祖母和哥哥。
少年时期的洛宵聿瘦削白净,漂亮得像个女孩。洛昙深最喜欢他的睫毛,长长的,不那么翘,对着光的时候,阴影倒映在眸底,像落在湖里的云。
洛宵聿曾经将他抱在膝盖上,问他将来想干什么。
他还那么小,对未来没有什么认知,想了半天才道:“我想玩儿。”
洛宵聿笑,“那哥哥给你创造条件,让你今后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十来岁时,洛宵聿被送出国念书。
洛昙深第一次与哥哥长时间分离,每周都哭着闹着要哥哥,每一次与洛宵聿通话,都会问同一个问题:“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按洛老爷子和洛运承的意思,洛宵聿会一直在国外念到大学毕业,然后一边继续深造一边接触家里的生意。但因为洛昙深,洛宵聿在十七岁时执意回国,还考上了国内一所知名学府。
为这事,洛家闹了一场不小的矛盾。
洛运承一年到头难得见小儿子一面,此番一见到洛昙深,就抬手扇去一巴掌。
洛昙深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震惊得睁大双眼,却未淌下眼泪。
“你兄长在国外好好念着书,你为什么非要他回来陪你?”洛运承如此喝道。
“和小深无关!是我自己要回来!”洛宵聿挡在洛昙深面前,向洛运承保证,自己即便是在国内,也不会辜负洛家所有人的期待。
洛昙深对父母本就没有感情,被甩过一巴掌之后,恨意渐渐在心中滋长。洛宵聿将他抱进怀里,一遍一遍地安抚,“别怕,哥哥会保护你。”
多年以后,当外祖母和洛宵聿都已经不在了,洛昙深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少年,总是想,若是没有这两位亲人,自己也许早就成了一个怪物。
在大学里,洛宵聿念的是经管。洛昙深知道哥哥真正喜欢的是文学艺术,只因“洛家长子”的身份,才不得不走上一条并不喜欢的路。
但哥哥并不后悔,也从不显得消极,温和地告诉他:“我肩上有不得不扛起的责任。”
那时的哥哥,看上去很累,却也很有精神。
十二岁生日时,洛昙深第一次见到了周谨川。
周谨川是洛宵聿的学长,亦是恋人。两人皆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站在一起时,就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周谨川学文,谈吐风趣,举止颇有风度,比洛宵聿年长一岁,因为入学较早,洛宵聿二十岁时正念大二,他却已经是研一学生。
坠入爱河的洛宵聿变得比以往更加温柔,看周谨川的时候,眼中的亮光几乎要顺着眼尾倾泻而出。
洛昙深年纪虽小,却渐渐察觉出一些说不上好的变化——
以前洛宵聿都是独自来外祖母家看他,或是独自将他接回洛家,如今总有周谨川跟随。
以前洛宵聿时常说起家里的生意,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周谨川,似乎已经忘了继承人这一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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