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是萧一白和其他医生的一部分骨灰。
他二十二岁,青春年华,转瞬而逝,被送回来的只有一捧与他人相合的骨灰。
曾经鲜活生动的少年,最终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萧一白看起来清冷,可他也是人,有温热的体温,好听的声音,眨动的眼睛,他在陆湛面前很爱笑,有时候也孩子气,他所有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陆湛都见过,并且,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陆湛想过很多种与萧一白分别的方式,或许他有了新的伴侣,或许他对自己没感情了,或许他为了未来不得不放弃他们的关系。无论哪一种,陆湛在不能承受之余却还是会安慰自己,起码那是萧一白的选择,如果他开心,那也没什么好说的,生离而已,只要萧一白还在,还能见上面,就总还有机会,可是没有想到,死亡来得那么突然,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其实并非来不及,陆湛有三年的时间说再见,可是他一直没勇气,也一直以为能再相遇,于是终于失去了最后的道别机会。
陆湛再没能忍住眼泪,他捂着眼睛,将泪水死死地挡住,嘴里是压抑的哭声。
“一白还给你留了字条,和遗书放在一起。”爷爷拿起一个信封递到陆湛眼前,“是写给你的,我没有拆开过,你看看吧。”
陆湛抹了一把眼泪,发抖的手接过信封,信封上写着“给陆湛”,看到这三个字,陆湛的泪流得更凶,深深地喘了口气以后才有勇气将那张小小的字条拿了出来。刺眼的阳光和眼泪模糊了陆湛的眼睛,他再次拿手擦了擦泪,低头看清了那一排写得端正好看的字。
“陆湛,你说让我不要等你,如果你看到这张字条,说明我听你的话了,我没有等你,抱歉。”
没有一句喜欢,没有任何告白,陆湛却在这句话里读到了萧一白不能磨灭的感情。
如果我活着,我一定会等你,只有死亡才能阻止我的等待,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抱歉没能一直等你。
萧一白所有的原谅,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想念,全部都倾注到了这短短的一句话里,每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陆湛的心上,痛得他不能呼吸。
一只手抚上陆湛颤抖的肩膀,爷爷叹了口气:“一白在遗书里,让我告诉你,好好照顾自己。”
陆湛低低地哭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划过脸庞落在手背上,他的心紧紧地揪痛着,脑海里全是萧一白对他说过的,一句又一句的“好好照顾自己”。
爷爷慢慢地摸了摸陆湛的头,从盒子里的那件白大褂下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是在一白的遗物里找到的,一白把它和他的护照放在一起。”
陆湛泪眼朦胧地看过去,那是一枚戒指。
是陆湛住院时买的对戒,他们亲手给对方戴上的。
陆湛的那枚自从出国就被他好好地存放起来,不敢再看,而萧一白的这枚,跨过三年的时光,跃过遥远的距离,以遗物的身份,交还到陆湛手上。
戒指已经失去了最初润滑闪耀的光泽,有些磨损和暗淡。陆湛将它握在掌心里,戒指冰冷,渐渐被捂出了温度,就像是刚从它主人的手指上摘下来的一样,带着微热的温度,却再也回不到那根修长的手指上。
陆湛坐在阳台上哭了很久,全部都是低哑不成声的抽泣,听起来压抑而心碎,爷爷也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道别时,爷爷把一把钥匙递给陆湛:“一白的房子一直还留着,你要是想回去看看,就去吧。”
陆湛接过钥匙,三年前他让黎井将这把钥匙转交给萧一白,今天,这把钥匙又由他人交给了自己。
“爷爷,您也照顾好自己,我以后会常来看您的。”陆湛低着头,他始终不敢面对爷爷那张苍老而悲恸的脸。
“好孩子,还是要好好活下去,你还年轻。”
你还年轻。
这是陆湛听到的最残忍的话,这意味着他要在失去萧一白的情况下再痛上许多年,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余生还很漫长,但是在陆湛心里,自己的人生已经完全结束了。
陆湛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时光仿佛倒流回三年多前,门一打开,里面传来饭菜的香味,萧一白站在厨房里做菜,陆湛脱了鞋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清亮地说一声“萧医生辛苦啦”。
可是现在,陆湛的鼻子里全是灰尘和毫无生气的空旷味道。
他慢慢地走进去,房子空得不像样,家具被布罩全部遮了起来,一眼望去,是无尽的凄冷和孤独。
那些他们生活过的印记,那些回忆,全部都像这些家具一样,被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不见天日,并且,再也不能见天日。
陆湛走到房间里,那是他和萧一白曾经夜夜而眠的地方,他这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似乎只有在和萧一白相拥而眠的时候,睡得最沉,做的梦最好。
陆湛走到床头柜前,伸手打开了一个抽屉,他以前没注意过这些地方,但是现在他很想看看,这些抽屉里有什么东西,关于萧一白的东西。
抽屉里有一本书,是一本很旧的《小王子》的图册,应该是萧一白小时候看的。
陆湛打开书,看到里面夹着一叠什么,他将它抽出来,展开一看,那是一个气球,已经褪色干瘪的气球,很旧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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