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蚌裂开了。
海星在卷耳的身上趴在了一会儿,直到海蚌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它才恋恋不舍地啪叽一下放开了卷耳,一只腕捂住自己的脸,然后飞速地逃进珊瑚从里了。
卷耳:“……”
他居然从一只海星上看到了羞涩,这不是幻觉吧?
“你这孩子。”
海蚌里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叹息,“白钰果然没有选错人。”
卷耳立刻扭头看去,只看海蚌已经张到最大,一个穿着青色衣服、额上长着一只角的黑发男人正坐在正中央,那双玉一般温润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欣慰和温柔,“你就是卷耳吧?”
这就是……谛听?
他长得好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卷耳下意识地游了过去,甚至伸出了一片胸鳍。
谛听轻轻一笑,几乎是纵容地同时伸出手去,和巨大的座头鲸击了一个掌。
下一秒,刚才还十几米长的海中巨物忽然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这道白光刹那间照亮了几千米的深海,吓得许多这一生从未见过阳光的深海动物害怕地纷纷刨开海泥、埋头钻了进去。
白光散去,两只手掌轻柔地靠在一起。
卷耳慢慢地降落在珊瑚丛铺就的路上,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谛听那双浅绿色的、温柔的眼睛。
他想起来了。
这样温柔的眼神,他在师父的眼睛里也见过。
当初师父把他捡回去后,对他几乎是百般纵容,有求必应,还手把手地教他基础的认字、算数知识。有时候卷耳学得不耐烦了,趁师父出门后偷偷在书上画猪头,白钰回来发现后,也只是一笑而过,当时看着他的那双眸子,和谛听的眼神一模一样。
“说起来,我也是由你师父教导的。”
谛听笑了笑,“白泽乃是四方崇敬的瑞兽,我仰慕他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有时神态也粗略学了几分。”
卷耳啊了一声,手指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角,“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冒犯你了。”
谛听说着,慢慢抬起头看了看这无边的深海,语气还有几分怀念,“这地方虽然破旧,但是我在这里待了数年,倒也算得上是安全。等到回到岸上,必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您不用担心!”
卷耳连忙拍胸脯保证道,“姜云还在上面呢,有他在,那凶兽们必然不敢冒犯。”
谛听微微一愣,忽然莞尔一笑,无奈地摇头,“你不清楚这事情的严重性……罢了,等我们回去后,我再详细同你们说明。”
他说着,目光望向卷耳的身后,“走吧,我们该上岸了。”
卷耳转过身,看见老鲸——这只巨大的深海怪物,摊开了自己的胸鳍,像是守卫王国的骑士一般,温顺地向他们低下了脑袋。
.
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潜到被阳光直接照射的浅海,只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然而那种拨开云雾终于见到青天的感觉如此美妙,以至于卷耳浮出水面时,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浅海特有的海草的清新。
姜云已经恢复了人形,面色沉重,看到他们浮上来后,脸色虽然没怎么好转,但还是隐隐约约地松了一口气。
“哥!”
卷耳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软趴趴地垂在他的脑袋上,但是眼下的狼狈却丝毫阻碍不了他明媚的心情,“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实在是太神奇了,真的。你不知道——”
姜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严肃,“我也有一件要和你说。”
“……”
卷耳看着他的表情,上扬的嘴角渐渐地垂了下去,他心里忽然升起片刻的不安来,“怎么了?你说。”
姜云沉着气道,“贺君她……不见了。”
“不见了?她去哪儿了?不会是上厕所了吧?”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卷耳看看姜云,又看看垂下眼睛的的台应卢,渐渐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伶幼呢?”
姜云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在车里。”
台应卢补充道,“但是我们在车的附近,看到了一点打斗的痕迹。”
“暴风雪果然来找过他了。”
卷耳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道座头鲸的低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头被搁浅了的老鲸向他们的方向喷出了最后一道水柱,然后调转方向,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海洋里。
谛听站在海岸边遥遥地望着,海风轻柔地梳过他的头发,连带着那一道轻声的叹息也静悄悄的梳走。
“告完别了?”
姜云阴沉着脸,“你也该告诉我们,白钰在搞什么鬼了吧?”
“多年不见,你的脾气一点都没变。”
谛听笑了笑,但是嘴角却带着一点苦涩的味道,“我离岸太久,连今年是什么年,人类发展到什么地步都不知道了。”
“你看不见,还听不见吗?”
姜云冷声道,“你不想说,可以。那你总知道贺君的下落吧?”
“贺君?”
谛听略微有些惊讶,“那个红毛的小狐狸吗?时光过得真快,当初白泽大人走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愣头青呢。”
姜云虎着脸,“少说废话。”
“我听到的声音太多了,你总要给我个时间过滤过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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