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眠的血浸湿了他的衣服。他的呼吸变得愈发艰难,手探上程煊的脸,勉强笑了笑,一边想说话一边又艰难地把血往回咽。
一分一秒都被拉长,程煊生气地咆哮叫喊许霜眠的名字,双手轻轻搂着这个看起来好像只是快要睡着的人。
程煊知道他的报应迟早会来,他不怕,可他从没想过这报应会由许霜眠来承受。高垣带着人进来,把两个人团团围住,又是拨急救电话,又是要报警,还要打电话给柯霆翰,慌作一团。
他咬着牙声音嘶哑哽咽道:“眠眠,你等等,你再等等!不要睡!”
子弹打中许霜眠的胃,他忍得好用力才不让血大口大口的呕出来。他知道程煊会心疼。他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发现这短短的一生中关于程煊的瞬间他竟悉数记得。
他记得小时候程煊在家里陪自己拼那张世界地图。
他记得初中时程煊偷偷摸摸给他烤鱼吃。
他记得程煊别扭来哄自己的模样。
他记得出国前程煊死死握着他的那只手的温度。
他记得回国后那个拥抱。
他记得每一个他的道歉。
许霜眠终于明白,爱不是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又或者不单单是。
伤害和欺骗也许刻骨铭心,可一段好的爱情,不论结局如何,始终都只会让人记得对方为自己做过什么。
程煊不停用手去抹他的泪,他的眼泪也被血染成鲜红色,他把头埋进许霜眠怀里呜咽着说:“你等等我!眠眠,你再等等……”
他有许多话还没对许霜眠说,有许多地方还没有和许霜眠一起去,有许多事没有和许霜眠一起做。
许霜眠鼻息都带着血腥味,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呼吸也在慢慢减弱,开口是低哑难听的语调:“我想你活着。好好活着。”
他闭上眼,最后的印象是刚刚程煊狼狈的哭相。
程煊固执的一遍遍唤他的名字,许霜眠听到的声音却还是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听不见。
前前后后也有三个多月没说话了,没想到最后这句话说的这么仓促,这么难听。程煊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得这样惨烈,求自己再等等他。许霜眠忍不住想程煊大概是有点爱自己的,但是我不会再等了,我也等不了了。这世上多得是惧怕孤独却又不敢行动的人,你是他们的一员。我却不能也做这样的人。程煊,要是还有机会,能不能换你来等我?
至于那些难以回答和解释问题……
“眠眠,你爱我吗?”
“那你恨我吗?”
“你原谅我了?”
我不知道,程煊,我不知道。这世上的感情有千万种,我们之间隔着这么多的误会,隔着这么多人的爱恨生死,我已经分不清楚我对你是哪一种了。我时常在想,我究竟是要比你先走一步还是看着你离开呢?我觉得我是没办法目送你离开的,我最终自私的选择先走。你问过我许多问题,我曾经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如今到了我真正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口的时候,我却只想问一句:你后悔吗,遇见我。
没机会听到你的答案了,但我始终感恩你的出现。
一年后。
凌晨四点,程煊从梦中惊醒,怀里是空的,他下意识去摸索另外半张床,但回应他的只有刺骨的寒冷。他坐起来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从床头柜拿了烟和火机随手点上,夹着烟的右手撑在曲起的右膝上,慢慢放松肌肉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他想,如果他从没向许霜眠坦白过自己的心意,也许一切都会有不同。
可人生短暂又艰难,他也只是想要一份属于自己的爱而已,到底有什么不对。
天蒙蒙亮,程煊起床换上衣服,独自驱车去了老宅的墓地。
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就走进墓园。
“想你了,来看看你。”程煊背靠在墓碑上,“上次来,忘了跟你说,易鑫抓住了,又审了好久,终于要判了。等了这么久,生气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呼出,说:“我那时候被吓傻了,还是靳之见找了他爸,梁家也帮我盯着海关,才把这小子抓住。”
程煊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找个由头来看看你。”
“我很想你。”他额头抵在冰凉的墓碑上,伸手摸了摸墓碑,问:“这算不算是你给我的惩罚?”
第七十四章
程煊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低声说:“顺便还想问问你,我现在该怎么办。”
程宏年教他用枪,教他打理鸿曦、程家,教他做人要心狠手辣,教他如何玩弄权术、把控人心。他教会他许多事,程煊的的确确是把他当作父亲的。可他两件很重要的事情从没教过程煊,大约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擅长。程宏年教他怎么追一个人,却没教过他怎么爱人,教他怎么得到,却从没教过怎么失去。
程煊在回半山的路上接到靳之见的电话,说易鑫的母亲到警察局报案,指控程煊为了侵占程家财产杀害程宏年、程熙兰和许正言三人。
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竟然松了一口气。心里甚至想,这一天终于来了,就随她去告好了,反正如今这样也没什么意思。
可靳之见不能随她去,他和程煊不仅仅是朋友,更是生意伙伴。项目已经砸进去那么多钱,要是程煊倒了、程家倒了,他的损失惨重。他安慰程煊说:“她儿子的判决书压着还没下,估计她是收到风儿了。现在消息是压下来了,还没立案呢。你去找她聊聊,看她是个什么意思,手上有没有什么拿得住的证据。要不你再想想?我真的觉得死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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