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宁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前长长的走廊里。
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洒进来,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被咬出深深的齿痕,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靠着墙壁轻轻发抖。
那个样子,让周放突然间很心痛。
赶忙走过去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别怕,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端木宁的眼睛有些空dòng,抬头看了周放半晌,眨了眨眼,这才终于找回了焦距。
“我妈妈……她前段时间去外地出差,今天回来了,路上跟一辆车撞到,钟叔已经……已经……”
见端木宁又颤抖起来,周放紧紧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胸前。
“别怕,别怕,你妈妈会没事的。”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没底,钟叔应该是上次小宁所说的管家,撞车肯定很严重,司机都死了,他妈妈能不能救得回来还不一定呢。这样想着,怀抱便收得更紧了些,把端木宁整个身体都圈在怀里。至少在最难熬的时候,让他有个依靠。
端木宁回抱住周放,手指紧紧攥着,抓皱了衣服。
良久之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端木宁僵在原地不动,周放便放开他,上前去询问情况。
医生说对不起。
因为失血过多,头部也受了重创。
所以……
“你是说她死了吗?”
周放回头,只见端木宁血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医生。
“很抱歉。”见惯了死亡的医生,面对刹那间失去亲人的孩子,心里也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轻轻叹了口气,对年纪大些的周放说:“节哀顺变吧,好好安葬你们的母亲。”
医生以为周放是端木宁的哥哥。
周放也不解释,只轻轻点了点头。
端木宁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医生走远了,身体才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放只好轻轻拥着他,不断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小宁,想哭就哭出来。”
端木宁终究没有哭,只是把头埋在周放胸前,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嘴唇不断的动着,闷闷的声音响在周放胸前。
“我跟妈妈感情不是很好,这些年她都不怎么理我,她经常出差,我们见面的次数都很少。”
“可不管怎样,她都是我妈,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没见过爸爸,这些年一直跟妈妈一起生活,现在,她也离开我了,丢下我一个人……”
端木宁断断续续的说着,周放便紧紧拥住他,不断轻抚他的后背。
这才发现,他真的好瘦,抱在怀里,骨头都扎手。想起他母亲的意外,周放又是一阵心疼,伸手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压低声音在耳边说:“不怕,还有我。”
端木宁的身体轻轻一颤,随即伸手,紧紧环住了周放的背。
医院里惨白的灯光,冬夜里清冷的走廊。
两个少年紧紧相拥,或许那一瞬间,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无比温暖。
因为没什么亲戚,端木宁母亲的葬礼格外简单。
用她留下的钱在城郊买了一块墓地,端木宁抱着妈妈的骨灰盒,亲自葬了她。
林微和温婷也来了,只拍着他的肩膀,没说什么话。
很多时候,安慰人的话,反而更伤人。
只有几个孩子的葬礼,显得颇为冷清。
天气也切景地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墓碑上的三个字。
“端木清”
母亲的名字,很少被人提起,只有小时候要家长签字的成绩单上见过。
母亲的字写得很好看,虽是女人,写出的字却一点也不秀气,潇洒的楷体,反而有种硬朗和洒脱。
母亲习惯烫大卷发,发丝搭在肩膀上,随着走路的动作一弹一弹,每次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总是挺着背,很严肃的样子。
名字里冷冷清清的清字,正如她的一生。
很少跟人jiāo往,总是一个人站在窗台前吸烟,寂寞却高傲。
端木这个姓并不多见,自己的名字也因此而被很多人注意,不知道她当初给自己取名叫宁,是希望自己,一生安宁吗?
因为有雨的缘故,端木宁脸上的泪水很快被冲开。
除了近在身边的周放,没有任何人察觉,倔qiáng的端木宁,终于哭了。
在唯一亲人的墓碑前,借着大雨的掩饰,无声地哭了出来。
肩膀因为被周放的手揽着,轻微的抖动旁人看不出来,周放却清楚地感觉到。
周放想,如果不是林微和温婷在,他一定会把端木宁抱在怀里,让他好好哭一场,然而现在,只好收紧了手臂,给他一点点温暖和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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