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从背后伸了过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盛夏被吓了一跳,随即便反应过来落在肩上的力度是非常熟悉的。他睁开眼看了看出现在头顶上方的面孔,疲惫的笑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霍东晖很仔细的打量他,果然看出盛夏的眼角还残留着轻微的一抹红痕。但他的神色极其平淡,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没有尼奥之前的通风报信,他说不定注意不到这点儿小小的异样。
“累了?”
盛夏摇摇头,“不算累。就是昨晚没睡好。”
霍东晖眼神幽暗,他知道盛夏在生活上有很多怪癖,晚上睡觉要开着夜灯,窗帘不能拉上,还要把卧室的房门留着一条fèng。但是就算这样,他还是睡不好,经常会做噩梦。尼奥说过,上礼拜他就有两个晚上被盛夏做梦发出的动静给惊醒了。
尼奥还说,这种频率已经比以前有所好转。
但是在他面前,盛夏什么都没说过。这种态度让霍东晖有些不是滋味。他能理解男人都有争qiáng好胜的心理,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弱势的一面。可他能算是外人吗?尼奥都知道的事qíng他不知道,难道尼奥比他更像内人?
霍东晖咬牙切齿的想,他在这个小混蛋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盛夏被他轻一下重一下的手法捏的叫苦不迭,“晖哥,哥,你饶了我吧。”
霍东晖悻悻收手,“没什么要跟我说说的?”
盛夏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没有啊,有什么?”
霍东晖提醒他,“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和尼奥,谁跟你的关系更亲密?”
“当然是尼奥,”盛夏想也不想的说完,觉得有哪里不对,小心的补救了一下,“尼奥不仅仅是朋友,我们还有利益上的联系。他是我的合伙人啊。”
还要有利益关系……
霍东晖若有所思。
盛夏被他这反应闹得心里有点儿七上八下的,这家伙不是又吃上尼奥的醋了吧?尼奥那可是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了,虽然他总是没有时间找女朋友谈恋爱——作为一个知名设计师,汇聚身边的都是世界顶级的美男美女,看熟了这些时常出现在时尚杂志封面的美丽面孔,尼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动心了。
盛夏不明白霍东晖今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吃起尼奥的醋来了。他认识尼奥的时候,霍东晖还不知道在哪里泡小小鲜ròu呢。
真有脸。
盛夏这样想,但到底不能说出来。真要这样说了,就不是吃醋的小问题了。再说他们俩都是大男人,他也不是真的很在意霍东晖以前的事qíng,刨根问底的有什么意思。
盛夏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看见被他压在烟灰缸下面的名片,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岔开话题的好借口,“你先让让,我得给这人打个电话。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骗子,我妈留了什么东西我总要问问清楚。”
霍东晖不qíng不愿的让开,“那你先去洗洗,我去把饭菜热一热。”一边说,他一边暗中磨了磨牙。自从盛夏搬进这里,他都快成姜姨第二了——姜姨负责做饭,他负责热饭。他老妈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盛夏简单冲了个澡,出来之后就按着名片上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被人接了起来,一个含糊的男声问了句是谁。
这人说的是英语,但又带了点儿说不清哪里的口音。盛夏迟疑了一下,“是布鲁斯先生?我是泰莉的儿子,听说我母亲委托你保管一些私人物品?”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似乎清醒了一些,“夏?”
“是我。”
男人说:“你给我一个地址,我把东西给你寄过去。”
盛夏觉得这个人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请问你是怎么认识我母亲的?”
男人似乎嗤笑了一声,“我跟她是一个妈生的。”
同一个妈生的,却十年二十年不来往,泰莉死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这亲缘关系也实在是很奇葩的了。
盛夏之前就对他的身份有一些猜测,但现在得到答案了,心里却觉得……很平静,有点儿腻味的感觉。
就像他之前跟海荣说的那样,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有做亲人的缘分。
“你帮了我母亲的忙,非常感谢,布鲁斯先生。”盛夏淡淡道谢,“东西发过来的时候,请选快递的方式。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但凡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凯文反问他,“按照你们的方式,你应该管我叫舅舅吧?”
盛夏直接挂了电话。
那时他因为自己的愚蠢被关了起来,可是这个凯文却是自由的,如果他真的把泰莉当成姐姐,绝不会泰莉死了那么久他都不知道。
这样的舅舅,要来gān嘛?
本来只是想拿这一通电话打个岔,结果心里更郁闷。
盛夏闷闷不乐的吃完晚饭,拿起手机才发现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国际长途,另外还有一个短信,也是凯文发来的,表示话没说完,还有事qíng要说。盛夏想了想,还是又打了过去。
凯文这一次倒也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对我不信任。但是我们家的qíng况比较复杂,我跟泰莉从不联系,也是为了她的安全。”
盛夏沉默不语。
“她大概没跟你说过这些,”凯文说:“我们家人多,是非也多,一堆心怀鬼胎的兄弟姐妹。我和我妈都很赞同泰莉跟我们这边断绝关系。”
盛夏,“……”
凯文似乎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泰莉留给你的东西,其实是她这些年搜集的证据。盛夏,你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盛夏脸色白了一下,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意外,“是盛河川?”
凯文思索了一下,“是你父亲的弟弟。等你看到这些证据,你就全明白了。泰莉说不许我cha手,说盛家的男人要手刃仇敌。”
盛夏再一次挂断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他的身体像是变成了一个空壳,汹涌的cháo水咆哮着冲上来又退下去,每一次上涌都将他的理智冲刷掉一点。
盛夏举起手里的电话冲着一旁的墙壁死命的砸了过去。
手机的质量还是过关的,屏幕碎成了蜘蛛网,但没有什么零件飞出来。但盛夏心里的bào怒却因为这一下撞击的声响而彻底炸开。他什么都不能想,只觉得胸口像要炸开,bī得他不得不做点儿什么。
霍东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把茶几整个掀了过去,又一脚把墙角的花架踹倒,像一头垂死挣扎的困shòu,眼睛都是红的。
霍东晖在他要掀沙发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三步两步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往后拖了两步,“小夏!”
盛夏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浑身僵硬的揪住了霍东晖的衣襟,“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霍东晖要使出所有的力气才能按得住他挣扎的力道,他看着盛夏发直的双眼,心里的感觉几乎是恐惧的。他知道盛夏曾经看过心理医生,在了解了疗养院的真相之后,霍东晖最害怕的就是那一年的囚禁的生活会在盛夏的心理上造成某种无法挽回的创伤。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的接触,盛夏表现的太过正常。但他看上去越正常,霍东晖就越是担心。他害怕那些黑色的负面的东西在盛夏的心里压抑的太狠,他害怕某天突然间爆发出来,会产生谁也无法承受的后果。
盛夏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像是慢慢回过神来,他轻声的重复,“我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霍东晖紧紧搂着他,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后背,嘴里轻声附和,“好,杀了他。我帮你。”
“我要自己来,”盛夏终于感到疲惫,他把头搭在霍东晖的肩膀上,“我要自己动手。不,我不杀他,我要让他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但是却看不到一点儿活着的希望……”
不管他嘴里说着多么yīn狠的话,霍东晖始终紧紧抱着他,像是生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不见了。
第40章 臂膀(一)
在丁浩成的几番调解之下,盛夏终于不qíng不愿的接手了盛世的珠宝公司。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盛河川会同意了,因为盛河川手里只有珠宝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能通过珠宝公司挣到的钱不多,然而麻烦却有一大堆。这种生意在盛河川的心目中大概收益与支出完全不成比例,也难怪他出手那么痛快。
盛夏像一个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吃了大亏的孩子一样,对着丁浩成发了老大一通脾气,并且在珠宝公司的股东们第一次开会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把盛河川派来旁听会议内容的丁浩成和另外一个助理撵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一关,盛夏就变脸了。
当然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变脸的资本:他手里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再加上霍东晖转给他的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足够他在珠宝公司横着走了。
而一直以为自己是霍东晖全权代理人的盛觉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他人做了一把嫁衣。感qíng他的这位幕后的大老板早就跟自己这位小堂弟勾结在一起了?!
盛觉在愤怒之后,又很快泄了气。不管怎么说,霍东晖一开始许诺给他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没有赖账,王元的百分之七也没赖账。再剩下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散股……也实在没什么计较的必要。
他该得的一分都没少。盛觉心想,但他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就连盛夏也比以往看着更加讨人厌了。
盛觉在找霍东晖理论和找盛河川理论这两条出路之间斟酌了许久,还是觉得为了稳妥起见,他最好的出路还是先观望观望再说。
虽然他心中不满。
盛河川很快就注意到他之前安排在珠宝公司里的人被一一清理出来了。盛夏用一种很直白的方式把这些人退回了“盛世”。尤其让他恼火的是,原本半死不活的公司,被盛夏大刀阔斧的一番整改之后,竟然跟“SUMMER”旗下的珠宝首饰公司合并了。有了“SUMMER”的渠道,之前令他们极其头痛的原料问题也突然间不再是问题了。
盛河川一开始以为自己安抚了小láng崽子的同时,还顺便打发了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jī肋,现在却觉得自己这是被算计了。盛夏从他身上叼下来一块ròu,然后把这块ròu贴补到他自己的身上去了!
他开始回忆整个事件的经过。见面、挑衅、手底下那些人一次一次的挑事儿、其他人的提醒……起初没有深想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现在细细想想这一桩一桩的事qíng,他似乎是被某种力量牵着走。
盛河川惊觉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毛孩子。至于身边的人,严桥和丁浩成都说过安抚的话,丁浩成是知道内qíng,生怕哪里留下漏dòng让盛夏翻出来把事qíng闹大,而严桥估计是摸不透他们叔侄间的关系,单纯的不想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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