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新回到自己居住的碧霞园,意外见到师父东行和师伯huáng运都在,好像在各个房间检查什么,有几个房间的门板还被卸了下来扔在泥水里。
看见苗新回来,huáng运笑道:“新儿回来了,你孟太师叔想打个乌阳木chuáng,问我找些料子,我记得你师父这里最多,就过来找找。”
苗新瞧了一眼地上的几扇门:“太师叔想打多大的chuáng?我那张chuáng就是乌阳木的,平时也不用,给太师叔送去就成,倒不用卸这些门板了。”
huáng运道:“你那张chuáng也少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太师叔这个人,最是guī毛讲究,他打了chuáng,定还要桌子来配,有了桌子还要凳子,等这些弄齐了,保不准还想建个房子。左右他年龄大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孝敬孝敬他……”
正说着,东行从房里出来,对苗新道:“一会儿把你的那架chuáng搬出来。这是一袋灵石,里面还有些聚灵丹,门内现在削减开支,你怕是领不到多少灵石了。”
本来苗新也领不到多少,平时从东行这里得到,知道师父关心自己,乖巧接了:“是,师父。一会儿我跟师伯搭把手,一块给太师叔送去。”
东行道:“修行要紧,现在水患严重,指不定什么时候需要你们出去,你还是抓紧时间提升自己,这些小事就不要管了。”
苗新垂首道:“是。”
过了一会儿,东行和huáng运把碧霞园能找到的乌阳木都收在储物袋里后就走了。
苗新在自己房里打坐。外面的雨声就像不知道停歇一样,始终保持着那种哗哗哗的声音。他等到天快黑了,估摸着师父不会回来了,取出一件连帽披风撑起伞向外面走去。
苗新是从太古门的小门溜出去的。太古门这样的大门派,正门只有在节庆、迎接贵宾时才会打开,在大门的两侧还有和千流城接壤的地方还开有数十个小门。苗新现在走的就是其中一个最偏僻的小门。
虽然是小门,但也有人看守,不过看见苗新从披风下面露出的东行的身份玉牌,什么也没说就放苗新出去了。
苗新顺着台阶而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前面台阶有一半没入水中,苗新一脚踩了下去……直接沉了下去。
苗新很快浮到水面,发现哪里不对了,这段台阶比起以前短了很多,因为下面全被水淹了,这里的积水没过了他的头顶。
苗新:= =
仔细算算,苗新有两年没出过太古门了,但他知道发生水患,整个千流城都向上拉了不少,但太古门有阵法排水,所以并不知道外面淹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千流城也有阵法排水,但雨太大,积水的速度远超排水的速度,所以就这样了。
衣裳都湿透了,苗新也没想办法弄gān。他不知怎的生出一种不能làng费灵石和灵力的感觉,这些都要好好留着。
但这么深的积水,不使用灵器的话也不好走,所以苗新祭出了一件最节省灵力、品阶最低的飞舟代步。
没想到出了这条背街巷子,外面也是积水,有些院门开着,能看见家具横七横八地泡在水里,从颜色和发胀的程度来看,像是时间很久了。有些地势低的,房屋只剩个尖了。
没想到qíng况如此严重。
苗新缓慢飞行在积水之上,到了原来的杏仁街,qíng况总算好些了。
苗新陆续遇到了一些修士,发现这些修士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一种想gān什么又不敢动手的感觉,如果视线与他碰上就偷偷地看。
这还是好的,遇到的女修就莫名其妙了。
也不介意被苗新发现,比看猎物还炙热。
平日这些女修们最讨厌被人看,怎么感觉现在全反了?
苗新疑惑不解,但他素来修养极佳,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尽量遮住脸。这时一个湿淋淋的女修借着跟苗新擦肩而过低声道:“双修么?水灵根,处子。”
苗新一震,那女修看见他眼中的吃惊吓的落荒而逃。
苗新发现附近看到这一幕的修士,个个都是习以为常的表qíng。
这是怎么了?
苗新不由加快了速度离开这里,他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出于天生的敏感和机智,把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给改了改——收起了脚下的飞舟,这边积水比较浅很多人都是淌着水行走;隐藏了自己筑基期的气势,刚遇到的那些大多是筑基期以下。然后他把脸遮得更严。这下没人搭理他了。
苗新刚松了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房根前行,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那种声音就像忽然发生了什么十分悲痛的事qíng。一声过后,是压抑的哭泣声。这声音穿透雨幕刺入苗新的耳朵里把他吓的一颤,正扶着墙歇息。前面院子的大门哗啦一声开了,那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从大门里走出来七八个汉子,外面都穿着和苗新差不多的连帽披风,中间抬着一幅担架,担架上用白布盖着个人。很显然有人死了。
竟是晚间出殡……说不出的诡异。苗新很少经历这种事qíng,他师父五百多岁了,他师父的师父一千多岁了,孟太师叔三千多岁了,苗新还没经历过死亡呢!这也不对啊,修士哪用得着出殡?通常是用灵火阵超度……那七八个人抬着担架缓慢出了大门,最后一个人的衣角不小心挂在了木门翘起的刺上,他回头拉衣裳的时候,苗新忽然看见了他的脸——杨舟!
杨……苗新没有叫出来,但他这一动,杨舟却感觉到了异常,视线yīn沉沉地扫了过来,看见了泡在水里的苗新。
杨舟拉回衣角走了。
苗新看了一会儿很快走了,但并未走远,而是藏在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方才杨舟用口型对他说让他等着,杨舟没说在哪等,他就在这里等着。
不到半个时辰,苗新听到前头出现了些声音,还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一些人进了院子,不过有一道微弱的淌水声朝自己这边传来。
“苗师兄,这边来。”杨舟招呼苗新,其实苗新的辈分比杨舟高很多,但上一次杨舟就那么叫了,所以这一次也这么叫。
苗新感觉杨舟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很yīn沉的感觉。
杨舟似乎也感觉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带着苗新向前走去。
走了一刻钟,杨舟停下,苗新发现他停在了原来千流城最大的茶楼前面,茶楼一楼淹了,二楼还有。
“苗师兄,你有钱吗?”
苗新听完没说话,率先进了茶楼。茶楼伙计堵在二楼楼梯口,以前喝茶还给钱,现在上楼就得先jiāo一块中品灵石。
一块中品灵石……苗新gān脆地掏了出来。
楼上几乎没有人,两人在角落地坐下。
“怎么回事?”
“我有个朋友,前些日子遭人抢劫受了重伤,我今天去领灵石就是为了凑钱给他买愈伤丹,但灵石不够,还是没买到……”
看来就是刚才那个了。
不过一枚上品愈伤丹顶多值十块中品灵石,今天白天他给杨舟的就不止这个数,怎么会不够?
看见苗新眼里的迷惑,杨舟不由悲从心来,对方是门派内门弟子中的核心弟子,怎么会知道如今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的处境?也是对门外弟子的不重视,也让他得知了水患的真实qíng况。他手抓紧了桌角:“苗师兄,你还不知道吧?如今千流城的物价百倍、数百倍于水患之前,一枚普通的愈伤丹已经涨到了五百块中品灵石!”
饶是苗新隐约有了猜测,但听见这个数字,还是忍不住“啊”了一声。
“门里消息封锁的紧,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现在千流城里,像我这样的低阶修士差不多都走投无路了,得不到灵气,还不是等死。”
苗新忽然明白了那些女修看自己的眼神。
“但门内不是一直都在发放赈灾之物么?”
“每五日发放一次,一次仅够维持三日……杯水车薪,加上……苗师兄,你真的一点也没听到风声吗?听说其他地方更惨,很多地方都开始了自相残杀,我们已经被上界抛弃了!”
楼梯口方向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露出茶楼伙计的脸来,他慌乱地冲两人点了下头,拎起茶壶慌慌张张地走了。
苗新心里震惊,面上却挥了挥手:“别瞎说,掌门说了只要我们挨过这一年,这场灾难就会过去了。”
其实击垮这些人的是信心,苗新之所以能成为核心弟子,心理素质比其他人qiáng的多。
杨舟却不以为然:“苗师兄,你没发现门内在悄悄收集乌阳木吗?乌阳木最大的用途是什么?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要不是苗师兄你仗义相助,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的。现在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了,就是宗门到最后也会把我们给抛弃。”杨舟看出来苗新的确是不知道宗门在悄悄造灵舟。
虽然杨舟是核心弟子,但到了最后还不是一样被抛弃,这么一想杨舟看向苗新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悲悯。
苗新心想qíng况没那么严重:“你不要太担心,我这里还有些灵石,你拿去救急,宗门是不会不管大家的。这个时候大家要一条心才能度过难关。”
杨舟见他不信也不好再说什么,盯着桌上的灵石心里又可惜了一遍。
苗新见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起身告辞。
杨舟跟着他出了茶楼,见他孤身一人走入雨中,掌心握着灵石看了一会儿,追上来道:“苗师兄,这几日你无事不要到处走动……”
苗新奇怪:“这几日轮到我侍奉掌门,应该不会出来了。”
杨舟道:“那就好……注意安全。”
杨舟这些话没头没脑,苗新只觉得他是太过担心,又随口安慰了一句笑着告辞。
苗新回去之后也未收到殷玉传召,就老实在自己屋里打坐,但他越坐心里越是不安,杨舟的话开始没觉得什么,后来总感觉在暗示什么。
他有些心烦,索xing起身站在桌前,用手叩着桌面,忽然发现自己这张桌子也是乌阳木的,大约是师父见他屋里没了chuáng后太空就把这张乌阳桌子给他留下了。乌阳木质地坚密却又不失轻薄,除了适合做家具,也是造船的上等材料……苗新心中一动,将那桌子收入储物袋,朝三太师叔钟明心的住处走去。
苗新有好几个太师叔,钟明心在他师父的师父那一辈排行第三,所以称三太师叔。钟明心是门派内等阶最高的炼器师,要是如杨舟所言,那钟明心现在就应该在用乌阳木炼制灵舟。
苗新很快到了钟明心的住处,钟明心却不在,他的徒弟的徒弟盛兰在,盛兰和苗新很熟,直接告诉苗新钟明心最近都在炼器堂,她很长时间没见过钟明心了。
盛兰奇怪苗新怎么来找钟明心,苗新还不敢确定,含混过去,便直奔炼器堂。
没想到平时可以自由出入的炼器堂现在戒备森严,就连他也被阻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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