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世界,有人在窗里欣赏雪夜美景,有人在窗外忍受寒冷孤寂。
具体过了多久,周景记得并不是很清。
只是等殷向北终于想起外面还有他的存在特意带着周宜去客厅里继续畅谈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勇气。
人总说习惯可以让感qíng麻木,偏偏到周景这里变成了累积。
从最开始的一滴水,到最后的江海湖泊,他不恨殷向北,只恨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为力。
毕竟当初一厢qíng愿告白的是自己,要跟殷向北在一起的人也是自己。殷向北只是无法喜欢上周景而已,就如同周景无法不喜欢殷向北,是同样的道理。
只是到了最后他发现他还是更爱自己的命一些,哪怕这条命烂到泥里。
周景对殷向北说:“我要走了。”
殷向北没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告诉他要走可以,你懂我的规矩。然后周景就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收拾gān净,gān脆利落的滚了出去。
梦做到这里,差不多也就该醒。
只是今天的周景走了太多的山路,又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梦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做着,怎么也醒不来。
傻子也好像是在做梦。
梦里有他最爱的周老师,自然也有他自己。
周老师躺在窄小的架子chuáng上,闭着眼睛,身体冷的瑟瑟发抖。
傻子立刻就把自己的被子给周老师盖了上去,但周老师依然一脸的不适,而且因为被子压得太厚,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有些不稳定。
看着这样的周景,傻子忍不住就想起了曾经遇到一只流làng猫的事qíng。
那只猫跟周老师一样冷得发抖,最后傻子把它抱在怀里许久,总算挽救了小生命。
可周老师跟猫咪不同,周老师是人,而且会生气。
傻子很怕周老师生气,因为他一生气,就会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可比起生气,傻子更怕周老师生病。
所以他想了想,很快做出决定,主动钻到了周景的被窝里。
被窝里很挤,周老师的身体很烫,傻子小心翼翼的搂着他,一点一点的贴近两人的身体。
直到将周景整个人都搂进怀里,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的姿势一直维持到天亮都没有改变,一直到上铺苏言被生物钟叫醒。
苏言第一眼看到的是空dàngdàng的地铺,还以为傻子是半夜犯病跑了出去,第二眼发现周景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比他晚起,心里还有些得意,第三眼就看到下铺的被子隆起了那么大一团,看起来并不像是周景……
苏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摇醒了傻子。
“你小子可以啊,一声不吭就跑chuáng上去了,问过周老师意见吗?”
傻子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口齿不清的道:“还没来得及……”
苏言顿时无语。
这傻子现在可变得真jīng明!连周景的chuáng都敢随便爬了,下一步难道是想上天去?
“你赶紧下来,小心周老师一会儿醒来收拾你!”
“不会的,因为周老师说他冷,所以我才替他暖暖身体,周老师不会收拾我的。”
“冷?”
苏言吃惊的看着傻子正儿八经的脸,有些怀疑他所说的真实xing。
然而当他低头看向周景,却看平日里白成一道闪电的周景满脸通红,嘴唇gān的起皮。
“我去!怎么都发烧成这样了!”
苏言不敢耽搁,立刻就把尚且懵懂的傻子拽了起来,派他给周景迅速穿好衣服,然后迅速的给周景喂了退烧药。
傻子一看到周景被喂了药片儿,终于着急了起来:“周老师他怎么了?”
“生病了,而且很严重,必须马上去看医生。”苏言咬住下嘴唇,心里也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很严重……”傻子呆在了原地。
他知道生病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严重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是周老师救了他,然后就有另外一个人在他耳边说:“qíng况比较严重,做好救不活的准备。”
救不活的意思,就是死……
他傻乎乎的安慰自己:“我们送周老师去看病,很快就会好的。”
“这点我也知道,可是这破地方根本没有医院可以去!”
周景烧成这样,光靠退烧药肯定不够。
可县城距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除非他们飞过去。
而且马上两个小时后学校就要开始上课,他跟周景必须有一个人在,不然那么多孩子闹起来也是个大问题。
就在这时,傻子却突然告诉苏言:“我知道那里可以。”
“你知道?”苏言半信半疑的看着傻子,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傻子一边把周景背到自己的背上,一边使劲的点头:“嗯,我知道,就是我当时治病的地方。”
苏言眼前一亮:“太好了,就去那里!”
不等他决定,傻子已经背起了周景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傻子身材魁梧,力气也大的出奇,背着周景一路小跑的速度苏言根本来赶不及。
跑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山里的人一般都醒的早,这家人也不例外,傻子也顾不得敲门,径直就朝里面奔去。
“医生!医生!快出来治病!”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出声,惊动了很多周围的邻居。
从屋里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冷着脸呵斥傻子道:“别乱喊叫,我爷爷睡着呢,看病要等他醒。”
“可是周老师病了。”傻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求求你!”
却没想到姑娘一听周老师三个字,语气瞬间就变得柔软起来:“周老师?是学校里的那个周老师吗?”
“是他,他生病了,病的不严重,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醒。”
那姑娘也是从小跟着爷爷学医,自然懂得一点医术,再加上周景的名字的确让她感兴趣,便走到傻子跟前,去看周景的qíng况。
只消一眼,就足够让她心惊。
“天!”姑娘惊讶的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这要不算严重,世界上恐怕就没什么严重的病例了!”
傻子气的不行:“你胡说,明明就不严重!”
怎么会严重呢,严重的病人是救不活的,救不活的意思是死啊。
周老师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可能死的,如果周老师会死的话,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姑娘不甘示弱的反击了回去:“我才没胡说,不过跟你个傻子说也没用,你赶紧把周老师送到屋子里躺着,等着我去叫爷爷。”
第16章
这家人是世代行医。
傻子被周景捡回来的时候,就是被送到了这里,所以他颇为放心。
傻子背着周景,驾轻就熟的走进屋里,找到病chuáng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周景放在chuáng上,盖上厚实的被子。
“周老师,我带你来看医生了。”
周景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因为沾染了清晨山间雾气变得湿润纠结在一起,对傻子的话毫无反应。
对于傻子来说,这样一动也不动的周老师是陌生的,是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的,但奇怪的是,总是泪腺很发达的傻子这一次却完全没有掉眼泪的冲动。
傻子继续自言自语:“不严重的,很快就会好,你放心。”
这番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周景,还是在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少年人便是方才在院子里遇到的姑娘名叫江雨,年长的那位则是抚养江雨长大的爷爷江海,也就是这附近唯一的医生。
江雨催着爷爷往屋里走,一脸的着急:“爷爷,我们走快点儿,人命关天啊!”
“哼——”江海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满意的道:“你这小丫头,就会打扰我睡觉坏我规矩!”
“哎呀爷爷,这不是qíng况紧急么,而且来的人您也认识,就是学校里的周老师。”说着,江雨推开了屋门,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周景的身边。
不用爷爷吩咐,她就立刻找出了温度计,给周景夹在了咯吱窝里。傻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也被她指挥去用脸盆接热水摆毛巾。
“原来是他,怪不得你这么上心。”江海也看到了周景,原本气定神闲的表qíng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周景的qíng况他是知道的,身体素质不好,腿上还有旧疾。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人,他就曾劝他趁早离开这里。
山里的条件苦,一个地方跟一个地方离得老远,普通人都经不起折腾,更何况周景腿还不行。
但周景却执意不听劝告,在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年过去。
自从上次周景把傻子送过来就医,江海就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再见居然会是这个qíng形。
江海将手在周景额头上贴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这种程度吃退烧药已经没什么效果了,直接打针。”
话音刚落,就见又一个青年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门,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盒。
来人正是苏言,因为傻子即使背上背着周景,走的速度也比苏言快许多,所以才迟了一些。
“你也是来看病的?”江雨好奇地道。
苏言喘着粗气摇了摇头,否认道:“我跟周老师他们是一起的,医生我刚刚给他喂了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江雨接过那盒退烧药,仔细辨认了一番:“没问题,这药还是从我家里拿去的,不过我爷爷说了,周老师现在吃药没用,只能打针。”
“只要能治好周老师,怎样都没问题。”找到医生,心急如焚的苏言这才算松了口气。
江雨一边给爷爷准备打针的东西,一边带着埋怨的语气道:“烧成这样才送过来,真是服了你们。”
“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个傻子……”
傻子红了眼眶,颤着音将脑袋垂了下去。
昨天夜里他就该发现周老师的不对劲的,可他偏偏却为了一己私利,耽误了治疗的时间。
可他心智不全,又怎么知道周老师是生了病,如果他知道周老师生了病,他是拼了命都会把周老师送到这里。
其他人说的并没错,他的的确确是个傻子,傻的连周老师是不是在生病都不懂。
所以他没有一刻要比现在更怨恨着自己。
苏言走到傻子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周老师一直不认为你是傻子,你这样说他会伤心的,小心他醒来后收拾你。”
“他会赶我走吗?会揍我吗?”傻子抬起头,单纯的黑色瞳孔里水汽氤氲。
苏言挑眉:“可能会吧,这我可说不清。”
傻子抹了把眼睛,然后笑了:“那就好,我宁愿他赶我出去,也不愿意他这样躺在那里。”
苏言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语句来回应这句话的深qíng。
他老早就知道傻子对周景的依恋,可依恋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用简单的雏鸟qíng节可以解释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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