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测以前应该是鱼塘,四个水泥坑并排,方方正正的。
这样更好了。
秦青看看天空,走到阳气最盛的位置,把薯片袋拿出来,把里面的小石块抓出来,一个个抡圆了手臂往池中心扔。
池底尚浅,没多少“存货”,石块扔过去,噗的一声,缓缓下陷,她能感觉到煞气被激的震dàng起来。
慢慢的,它就会消失了。
扔完所有的石块,秦青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它确实在消灭煞气才往回走。
表哥可能嫌这里臭,已经把车开远了,停在道旁,他的车实在很显眼,隔得远远的都能看到荒芜的土地中间有一抹亮色。
秦青跑过去,坐上车,表哥运足气,郑重的说:“坐好了啊!”再次让轮胎空转发出蜂鸣后,甩尾转向,向前冲。
秦青和司雨寒坐在后面,正好她表哥在high,她就小声问秦青:“为什么这样管用啊?”
秦青:“因为这个东西,算是祭台,祭台必须是洁净的。”不单是祭台,祭品也是,还有主持祭祀的人在进行祭祀前也必须要洁净身心。当它不再洁净,那就失去了作用。
其实石莲台是很单纯的“工具”,它就是一个收割生命的刀,本身是没有意识也不会思考的。秦青能碰它而不受影响,因为它把她当成了“取走祭品”的人,因为她的yīn气。但普通人,不管是韦明星还是施教授,还是普通人,在它眼里都是祭品。
就像代教授说的,它不是可以驯化的狗。
秦青想,那个韦明星,恐怕还不知道他早就在石莲台的“菜单”上了。如果没猜错,他还是头一道“大餐”,经过他的“训练”之后,石莲台才慢慢把胃口撑大了。
至于施教授,当他准备毁掉石莲台时,它把他当成食物,又因自身被毁,身边就这一个“祭品”,所以把大半的力气都花在施教授身上了,狠狠“咬”了一大口。
现在本体被毁,就剩下把施教授身上的煞气赶走了。
但秦青不可能拿污物去涂施教授,就算有用她也不用这个办法。
她再次问司雨寒。
“你想借杀猪刀?!”司雨寒的脸又扭曲了。
秦青无奈道:“有吗?”
“……”司雨寒伸手推她哥,“哥,能找到杀猪刀吗?”
表哥回头:“杀猪的没有。”
秦青点头,“没有也没办法……”
“杀jī的行吗?”表哥大喘气,不过这回他盯着秦青问,他已经发现闹病的是这个女孩的,他觉得这女孩邪xing。
“杀jī?”秦青犹豫。
“别担心,好使着呢。我一个兄弟家里三代都是卖烧jī的,他爸他爷天天坐后厨房水井口杀jī,坐在那里一上午能抹上千只jī的脖子,那刀都杀了几十年jī了,上回还有人愿意花两千块买那把刀呢。”
“借来用用行吗?”秦青问,“给钱也行。”
表哥打量秦青几眼,“我给你问问吧。”
☆、第 223 章 酸痛的手指
卖烧jī的门脸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看门头少说也有几十年历史了,门口支着两个大铁锅,里面全是一只只绑好的jī,香飘十里。
一个六十多的阿姨在那里站着,看到表哥喊:“小顺,找你兄弟玩?去后头找。”
表哥说:“婶,吃饭呢。”
“吃饭进去坐!”这待遇马上不一样了,阿姨快步把他们领到一张旧桌子前,拿油呼呼的抹布抹一遍,问表哥:“jī怎么吃?”
这家出名的是烧jī,兼卖农家炒菜,不过这家最出名的还是jī。
表哥说:“烧两只,炒一只,炖半只喝汤!”
“好嘞!”阿姨立刻伸头冲里头喊,“两只半jī!”
“等等,jī我们自己挑,别拿光jī糊弄人!”表哥站起来说,阿姨笑道:“都是一个村了,你的舌头还灵!糊弄你gān什么?进去自己挑!挑大的!挑肥的!”
表哥招呼秦青和司雨寒:“进来进来,这里头选jī。”
阿姨让开路说:“里面脏,小姑娘去gān嘛?”
“就是带她们来看的。”表哥说。
表哥熟门熟路的带着秦青她们往里走。
如果说门脸和门店里是一种带着岁月痕迹的旧和老,里面就是脏乱差了,可以直接打电话喊记者过来采访的那种。
迈过厨房门,先看到水池边两个大桶,全是剩菜垃圾,散发出酸腐味。地上污水横流,旁边三个煤气灶都在炒菜,一个穿着黑得看不出来的白厨师服的男人说:“挑jī往里走。”
出了厨房门,就是几个能让小孩子进去洗澡的大塑料盆,里面泡着光板jī,水是血红色的。墙壁尽头开着一扇窗户,里头有个机械轮子,慢吞吞的转着,一只只倒挂的jī就这么过去,有的还在扑腾,可是脖子被拉开一个大口子流着血,两只脚被糙绳绑着倒挂着,扑腾也只是让血流得快一点。
这机械轮子带的绳子绕了院子一圈,院子尽头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叼着根烟,正在杀jī。
卖油翁能让油穿过铜钱方孔,谓之“手熟尔”,这男人杀jī的动作也称得上“手熟尔”了。
只见他一手握刀,一手提jī,似乎在抓jī时就提住jī后脖子的羽毛和皮,拉紧了,往刀锋上一送,就这么一划,再往上一挂,jī就倒挂着喷着血,顺着机械转轮往厨房去烫毛了。
秦青看呆了,司雨寒小声跟她说:“听说他一分钟能杀四十只jī。”
看到之前,秦青肯定不信,但亲眼看到后,她就信了,因为这男人划破jī脖子的动作太熟练太快了,简直就是一眨眼。
表哥带着她们过去,穿过院子,秦青看到绕着院子一圈都开有水槽用来流jī血,jī绕这一圈,基本能把血放得差不多,这种设计还是很不错的。
“叔。”表哥乖得不得了的喊人。
男人扫了他一眼,扬扬下巴:“去那边挑。”
秦青看到男人身后放着十几个竹笼,笼中都是一个个被绑着翅膀与双脚的、缩得像鹌鹑一样的jī,十几笼活jī,却一点叫声都没有。
表哥看秦青,面露得色——吓着了吧?
秦青盯着那男人手里的刀看,对表哥摇摇头。
表哥过来小声问:“看不上这刀?”
“这是把新刀。”秦青小声说。
表哥懵着脸去问男人:“叔,你这刀用几年了?”
男人随口道:“七八年了吧。”
表哥立刻回头看秦青:七八年还不行?
秦青看这样不知糊弄到什么时候,走过去。
男人抬起头,看到秦青,不自觉的就把烟给拿下来扔到地上,此时才正眼看他们这一行人,他看了一圈,问秦青:“有事?”
表哥瞪大眼,怎么回事?
男人问:“你来是有事吧?”反正不是来吃饭的。
秦青看这男人看出来了,问:“师傅,你家有没有用了几十年的杀jī刀?”
男人又把他们挨个扫一圈,把刀放下,站起来冲厨房里头喊:“我歇会儿!”
然后带他们往后走。
后面就是住的地方了,一座方方正正的水泥房子,三层高。
男人领他们进去,两只肥嘟嘟的大huáng狗摇着尾巴过来。
“去,去。”男人把狗踢出去,指着堆满衣服的沙发和chuáng说:“随便坐。”
表哥坐下说:“叔,你带我们来这里gān什么?我还跟婶叫了菜呢。”
“让你婶给你端过来。”男人拿来三瓶饮料,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说:“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有目的的。”
“叔真高明。”表哥翻了个白眼,“啥目的啊?就是吃饭!”
男人指指他:“你那点小心眼还想瞒过我?为刀来的吧?”
表哥一脸被侮rǔ的表qíng:“叔,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还不能来你家吃个饭?”
男人懒得理他,转头问秦青:“你说,你是不是为刀来的?”
秦青点头:“是。你家有几十年的杀jī刀吗?”
男人举起两只手:“整整杀了八十九年的jī!”
秦青问:“那刀呢?”
男人摊手,“不敢用,没法用啊!”
男人的爷爷小时候是学徒,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水、杀jī、拔毛。他不记得父母家人,是被卖给烧jī店的店主的。
后来连年战乱,店主死了,他就回村自己开了个烧jī铺子。
一开始他用的东西全是从店主的店里扛回来的,条案、铁锅、炉子,还有杀jī刀。
这把刀据说也是店主家祖传的,有年头了。男人的爷爷拿这刀杀jī,据说以前还是店前一景儿,为了让客人看稀罕,爷爷就在店前杀,活jī现杀,是个噱头,店也因此出了名。
男人的爸爸也是从还没有桌子高就帮着提热水烫jī毛,八岁时开始握刀杀jī,一直杀到进医院。
不过男人的爸爸和爷爷,全是得癌死的,死的时候满chuáng打滚,牙能生生咬断。特别是男人的爷爷,当时麻醉药管得很严,家里偷偷给他弄了土药给他吃,其实就是粗制的大烟膏,这种药特别不好买,还怕人查,为了买药,家里的店都差点顶出去。
因为如果不给他爷爷药,他爷爷就能疼得把头往墙上撞,哭得泪流满面的喊“让我死了吧”。全家人听了这个动静都跟着一起哭。男人记得,小时候听过爸爸骂乡里扫大烟膏扫得太gān净,不然以前烟馆很多,这药根本没那么难买,再不济药店也能找到,搞得现在治病的药都买不到了。
男人的爸爸也得癌症之后,想起父亲的惨状,就不肯治病,说真到最后开始疼了,他上吊跳楼喝药,绝不受那个罪。
他说到做到,死活不进医院,疼了就买土药止疼,瘦到体重只有六十斤时还要杀jī,最后是被男人硬是给抬进医院的,进去以后不到一星期人就没了。
两代都是得病死的,村里就起了流言,说是这家杀jī杀太多,赚的都是不义之财,才叫男人的父祖都不得好死。
男人多少有点信,就想关店。
但店关了以后怎么生活呢?他先是买车想gān货运,据说这个特别简单,会开车就能赚钱。结果别人都赚,就他赔了,每趟出去都能碰到查车的,有时一条路能让人堵三四回,赚的还不够赔的;除了这个,还遇上货主不给钱,货主的货让查了,让公安扣了,让债主抢了等等。
那几年,他们家的运气坏透了,就跟家里住了个霉神一样,gān什么都不行。家里的钱也很快见了底,还欠了外债。
从家里有铺子到全家躲债过日子,这落差不可谓不大。男人就又想开烧jī店了,到现在还有人记得他们家的烧jī呢,别的地方的烧jī做的再好,仍然有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吃过的客人找上门来:“你们村那个烧jī店,以前在这里开店的,没有名字的那家,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