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云的脸色变了,“今天的会议先到此结束,明天早上继续商谈。”
没有任何解释,沈静云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他的跑车开出华天的大楼不到百米就被堵在了十字路口,烦躁地摁着喇叭车子却没有移动分毫。沈静云愈发燥闷,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自己最不愿意拨打的号码。
沈思博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沉静地接通电话。
“喂,静云。”
一旁的沈谚非侧过头来看着沈思博。
“你是不是把谚非带走了?”一字一句几乎是从沈静云的齿fèng里挤出来。
“是的。”
“凭什么?”如果可以,沈静云会把手机扔到沈思博的脸上。
“凭他姓沈。”沈思博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沈谚非将头侧回去,继续看着窗外。这座城市与两年前自己看到的没有太多的变化。也就是那个广场添加了一些儿童娱乐设施,城市里消费最高的那个购物商场LED的广告换了,还有车站的广告牌从手机广告换成了奶茶……
“谚非,没有什么不可以重来。”沈思博轻声道。
心脏被撞了一下,沈谚非低着头没有去看沈思博的表qíng,而对方却伸手扣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握紧。
他的手很大,手指是富有力度的线条。沈谚非小的时候曾经很专注地看着对方执着茶杯时的手指,而这只手现在竟然握着自己。
只是他的心境变了。
沈氏的豪宅依旧如故。白色的有些泛huáng的墙壁,高阔的门楣,在喧嚣的城市中历尽沧桑却仍旧不改本色。
厚重的大门敞开,管家欧阳先生站在门口等待多时。
沈谚非跟在沈思博的身后,他不知道走进去之后这个家族中每一个人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欧阳管家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微微低下身来,“思博少爷,谚非少爷回来了。”
在这个家族里,欧阳管家是唯一一个由始至终称呼自己为“谚非少爷”的人。
“谚非的房间准备好了吗?”沈思博问。
“准备好了,和从前一模一样。”
沈思博轻拍了一下沈谚非的后背,“去吧。”
自己的房间还在?
那是自然,沈宅里的房间多的要命,被自己住过的房间只怕别人也不会想住了吧。
沈谚非上到二楼,来到走廊的尽头,那里就是自己的房间,那个被遗忘被孤立的角落。
推开门的瞬间,沈谚非愣住了。
那个印象中二十多平米的房间竟然比从前多出了一倍,看来沈思博是命人把这间房和隔壁的房间打通了。欧式窗台上铺着柔软的垫子和靠枕,从前沈谚非就喜欢靠坐在窗台边看书,背脊如果被墙壁顶的疼,他就gān脆把自己的枕头搬过来。只是,沈思博怎么知道自己的这些习惯?
chuáng头桌上摆着几个相框,里面是母亲和自己的合照。沈谚非的眼睛发酸,这两年的时光茬苒,母亲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模糊了起来,如今再度看着她的笑脸,沈谚非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房间这一头的摆设确实像欧阳管家说的那样没什么变化,倒是被扩充的那一边被整理成了书房。一整面靠墙的书架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不仅仅是关于金融的,还有一些现代小说、艺术鉴赏等等。那些都是沈谚非感兴趣的领域,只是他的兴趣爱好从来就只有母亲在关注,沈思博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他派人去调查过,也不可能如此详尽。
手指一本书一本书点过去,他竟然发现了那本中学时代自己很喜欢的散文集《街角的秘密》。他在家里看这本书的时候曾经还被沈静云嘲笑过,说是过于多愁善感,像个女人。到底是谁为自己准备的这些书?
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欧阳的声音响起,“谚非少爷,快要吃晚饭了。”
“哦,好的,就下来!”沈谚非赶紧追问一句,“欧阳管家,这些书都是谁帮我准备的?”
“思博少爷列出的书名,我再派人去买的。”
思博少爷……沈谚非蹙起眉目光停留在那本《街角的秘密》上。他记得那次沈仲秋笑着问他在看什么书,他回答说《街角的秘密》,沈仲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应该是散文吧,多看点散文能让人少些浮躁。那个时候,沈思博好像就跟在父亲的身边。
他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像沈静云那样露出嘲讽的眼神,他始终沉默,没有人能够揣测他眼中的深浅。
只是,他为什么会记得自己的喜好?
他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势力甚至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么子罢了。
走下楼来到用餐的厅堂,沈谚非看着那张餐桌有些惊讶。
他离开沈家的时候,这里摆着的还是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每次吃饭的时候,沈谚非都是坐在距离沈仲秋最远的位置。当然餐桌上,他们几乎不说话。
而现在的这张餐桌被换成了只能坐下四、五个人的小圆桌,晚餐已经被端上来了,四菜一汤,家常却做的颇为jīng细。
沈洛缨见到沈谚非走过来,拍了拍沈思博身边的椅子说:“谚非!快过来坐!林姐特别煮了你喜欢吃的鲫鱼豆腐汤!”
沈洛缨对他的态度比从前要热络一点,当然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不冷不热,只是对比其他的人来说,沈洛缨从来没有给过他脸色看。
“哦,谢谢。”沈谚非走过去,沈洛缨已经将椅子替他挪开了。
“还有蒜香排骨和上汤豆苗!大哥说要做给你吃的,他说你喜欢吃这些。”沈洛缨笑颜如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的菜是什么呢!”
沈谚非再一次惊讶了,他从来不知道沈思博这样关注过自己。
“吃吧,吃吧!”沈洛缨提起筷子,夹了块排骨给他。
饭菜很可口,林姐的鲫鱼汤是跟母亲学的,吃到那个味道,沈谚非的眼睛顿时湿了。
直到沈洛缨离桌,沈思博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谚非,你再多喝点汤,我回房间了啊。”沈洛缨起身离开了,餐桌上就只剩下了沈谚非和沈思博。
“为什么桌子换了。”
“因为父亲不在了,你母亲也走了,静云和你都离开家了,就我和洛缨两个人不用那么大的餐桌。”沈思博说。
“哦。”沈谚非伸手将鱼汤里的豆腐舀进碗里。
“万一你回来的话……我不想吃饭的时候你离我那么远。”沈思博轻声道。
沈谚非不发一言,只是吃进嘴里的豆腐是什么味道,他品尝不出来了。沈思博一句话就麻痹了自己的神经。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深深地渴望着,无论是沈思博也好沈静云也好,他们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把自己当成是兄弟。
“下次让林姐给你做清蒸鲈鱼吧,你小时候被鲫鱼卡到喉咙之后,每次吃鲫鱼豆腐汤都只吃豆腐了。”
沈谚非再次顿住了,这些小事为什么沈思博都还记得?不……一定不是他记得,而是欧阳管家或者林姐告诉他的。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沈谚非放下筷子离开餐桌。
“谚非?”沈洛缨本想叫住他,却被沈思博拦住了。
“让他回房休息吧。他需要时间适应。”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感觉到了无所适从。窗外种着月桂树,虽然还未到开花的时节,却有阵阵幽香传来。沈谚非躺在chuáng上,睡着了过去。
半夜里,他是被自己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迷蒙着伸长手臂,他摸过听筒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一头传来拉长的呼吸声。
第16章 因为……
沈谚非想想其实根本没有人会给自己打电话,搞不好又是半夜骚扰电话那种,刚要把电话挂上,对方却蓦然开口。
“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为什么要回去沈家?”对方的声音散乱,失去了高高在上的骄傲,却依旧凌厉。
是沈静云。
沈谚非本想挂掉电话,但终归还是开口问他:“你喝酒了?”
而那边的沈静云不说话了,只有长短不一的呼吸声传来,不用说他真的喝醉了。
“回家休息吧,我要睡觉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叫你‘小贱种’……为什么总是讥讽你……因为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在乎你……我不想你被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我说你不配姓沈是因为顶着这个姓……以后你只会待在那个沈家当家的身边而那个人不是我……”
沈谚非顿住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但是被沈静云做起来怎么就那么荒谬呢?他不适合喝醉,不适合做出这样没有理xing的行为。
更加不适合说“我在乎你”。
“我偷偷把那些笔记给你……是我不想别人知道我在帮你……”
“那么帮我,还有在乎我是那么可怕的事qíng吗,沈静云?”
“因为……如果他们知道我在乎你……就会把你抢走了……”
抢走?沈谚非在那一刻哭笑不得。他是个玩具吗?会被别人“抢走”?
“你不是也讨厌我叫你‘二哥’吗?”沈谚非嗤笑着问。
“因为……因为……我不要做你的二哥……因为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沈谚非僵在那里,脑海中仍旧是对方未说完的话。
“因为什么?这家伙不能把话说完吗?”沈谚非好笑地把电话挂断。但是隐隐地他有觉得沈静云对他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在演戏,因为以沈静云的自尊他是演不出这种戏码的。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才会说出‘如果他们知道我在乎你就会把你抢走’之类的话?
在一家高级CLUB的包房里,沈静云靠着沙发,他的手机被一旁的严赋拿走了。
“二少,你醉了,我们回去吧。”严赋叹了口气。
“我要和他说话……你为什么要来打搅?”
沈静云挥舞着要去拿被对方握在手里的手机,对方只是伸长手臂,沈静云就差一点栽倒。
“‘因为我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喜欢你’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会有怎样的后果?”严赋坐到沈静云的身边,低着头静静地说,“那时候,大少爷就知道他真正抓住你的弱点了。喜欢他就qiáng大到没有任何人或者事能阻止你喜欢他。”
沈静云的脑袋别了过去,紧闭的眉眼中仍旧是疲惫的姿态。
第二天的早晨,沈谚非一觉醒来发觉已经是早晨九点多了。以前沈仲秋还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早晨八点坐在餐桌前,在他看来良好的作息时间才能使得人生有良好的规划。但是今早没有人叫他起chuáng,沈谚非下意识紧张起来。他赶紧洗漱了,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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