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涵很有行动力地转身去找林润安了。
安塞尔进入了疯狂模式,而厉墨钧也和其他模特一样,毫不顾忌地揭开自己的衣领,试穿所有的衣服。
看着厉墨钧毫不遮掩人神共愤的好身材,米尘没有羞赧和喷鼻血的时间。
他不是坎恩,米尘原本构思好的一切都必须重新来过。
但幸运的是,他是厉墨钧。她勾勒他的脸部,无论是现实还是想象,成千上万。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五官。
时间争分夺秒,走秀即将开始。
一些新锐模特已经开始换装,熟悉的吆喝声甚至于bào怒声响起。为了控制qíng况,林润安的工作室里已经是全员出动,焦头烂额。
厉墨钧已经换上了他的第一套服装。即便没有炫目的灯光,他依旧是视线的中心。
淡然地坐在化妆镜前,他微微仰起头,好像这一次和从前的每一次都没有任何的不同。
米尘吸了一口气,来到他的面前。
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她的肩膀下意识耸起,她凌乱了呼吸的节奏。
一切茫然而恍惚。
她不可以犯错,因为这是安塞尔的服装秀,因为在她面前的是厉墨钧。
忽然之间,她被人撑起,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厉墨钧的膝盖上。
鼻间是属于他的气息,她的视线坠落于他的眼帘之间,游离进夜的深邃之中。
“米尘,我知道你的世界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总是睁大了的眼睛,无论它们有多遥远多高不可攀,你都会奋力去靠近。但只有这一次,我希望你看着我。专心致志只看着我一个人,成为我与安塞尔之间的桥梁,把我变成你想要的那个人。”
他仰望着她,郑重而虔诚。那一刻的动容,铺天盖地,再也收不回。
她伸出自己的手,覆上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眉骨,他的鼻梁。
她的指腹嵌入他五官的凹陷,体会着所有属于他的起伏。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漠然沉闷的男子,只是凝望的视线就能为她构筑出那么多的想象。
与世隔绝湖面上苏醒的睡莲,静止在漫天萤火,飘dàng着的小船随时落入斑斓星海……
原来他有那么多面。
原来他给了她那么多。
她抬起了手中的一切,带着朝圣的心,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T台上的节奏响起,模特们行走而出,穿梭于媒体与时尚收藏家们的视线之中。
镁光灯在闪烁,最初的审视与好奇,在唐娜出场那一刻,掀起了沸腾的cháo水。
唐娜身上的这件洁白色的小礼裙,名字是“庭院chūn梢”,灵感来自于米尘与安塞尔一同种下的那棵月桂树。它代表着他们最为天真和充满无限幻想的童年。唐娜用她年轻而富有张力的T台功底,将所有人的视线拽回那个最无邪的时光。
这件小礼裙,以灵动的银白划过所有人的视线,折she出一种令人试图收藏的温柔。
接着,是一位年仅十八岁的纽约新锐男模,他身上的作品——“焦糖咖啡”,走向所有观众时,那种属于年轻人的跃动感轻易感染了气氛。可偏偏是他回身的那一刻,所有人终于注意到出彩的后摆设计。让人联想到少年轻吻秋季落叶的丝愁,那是落入咖啡里的焦糖,甜到孤独。
观众们的qíng绪被带动了起来,他们睁大了眼睛,不愿错过瞬间的jīng彩。
当奥斯卡影后芮内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时候,照相机快门就似疯了一般,要将整个世界掀翻。
她所展示的是一件拖地长裙,随着她的步伐,所有的线条流动了起来。芮内的身影随着长裙的波动,呈现出一抹奇妙的气质,仿佛一个迷茫的年轻人,终于突破了风雨的阻挠,冲出那些不断撞击而来的视线,迎向淡淡的海风,夕阳与晚霞jiāo织,天地高远。
这就是安塞尔的《泻湖与天空的jiāo界线》。
当芮内走回来的那一刻,米尘的心脏被挑了起来,一旁的安塞尔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他们的骨骼在共振,他们又期待又担心厉墨钧的出场。
和着节奏,每一步踩踏在心跳之上,就似电影的画面,在米尘的眼中一帧一帧被定格。
厉墨钧身上穿着的是安塞尔最没有把握得到认同,也是他自己最喜爱的一件作品:《褪色》。
老派绅士的风格,不是所有人都能展现出时尚感来。
但是厉墨钧却不同,他jīng致的五官并没有夺走这件作品的风采,反而因为他看似空dòng漠然却其实暗含深意的眼眸增添了非同寻常的气质。他的身影让人莫名其妙落入曾经起伏跌宕的奔腾年代,让人仿若看见斑驳的墙面,暗huáng色的浮华,世人在他行板如水的步伐之中忘记了身在何处。
米尘看见了台下许多人正在jiāo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镁光灯的夸张度毫不逊于唐娜与芮内出场。
又是一个轮回,当厉墨钧的双手揣在口袋里,穿着一袭半长风衣出场时,不少时尚记者竟然不约而同的站起身,伸长了脖颈,担忧惶恐着他们再度措施厉墨钧的每一个瞬间。
米尘注视着厉墨钧远去的背影,所有的浮光溢彩都在褪色,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她的视线里只有他的存在。
当他踏入那一片光亮之下,所有人第一眼以为自己看见了遗世独立的百年贵族,可越是接近就越能感受到他所展现出来的深度。视线宛若随着他踩踏在蜿蜒曲折的石梯之上,路过一张一张老旧的油画,开启一片星空。什么都抹不去厉墨钧身影中的风度,在他转身时,夜空仿佛被撕裂,所有星光如同脱离了桎梏的囚徒疯狂坠跌,而米尘被淹没于其中。
这套风衣有着一个与它的风格不怎么相符的名字《星星的呼吸》,可细细想来,又觉得如此贴切。
当厉墨钧回到米尘的面前,安塞尔收紧了所有的表qíng为他整理最后一套服装,衣领也好,前襟也好,甚至于每一条褶皱,都必须要完美无瑕。
米尘的粉刷在厉墨钧的脸上熟练地游走而过,时间少到让她发疯。
当林润安的提醒声扬起,米尘的神经几乎断裂。
厉墨钧忽然扣住了她的后脑,低□来,与她的额头触碰在一起。
她仿佛听见了他胸腔里比平常更加紧张的心跳,他的呼吸沿着她的神经游走,将破碎的一切再度衔接。
“我去了。”
他放开了她。
任何溢美的言辞都无法描述她眼中的他。
很简单,很纯粹,就算一千万个人看到了一千万种不同的画面,但对于米尘来说,
他仿佛行走在不设防的城墙之间,惬意自在,顺手摘下fèng隙间那支纯白色的玫瑰,回身时,远远向她致意,在日暮与晨光之间,一步一步回到她的面前。
他们的身后是疯狂的掌声。
不少人冲过来与安塞尔拥抱。
米尘仰着头,看着厉墨钧。在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你一直看着对的人,就不会苦恼、迷茫,也不会伤心或者流泪。
“厉先生!走吧!我们要去前台合影!佩兰先生说要给我们做一个专访!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安塞尔冲上来,揽上厉墨钧的肩膀,将他和米尘一起拽了出去。
这场服装秀,获得了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成功。
受邀媒体的口碑一面倒的好评。
从线条、颜色、搭配上来说,安塞尔也许还不够完美,但却展现出了高超的驾驭能力,令人下意识期待起他的成长。
“时尚并不仅仅是各种流行元素的jiāo汇。它也可以是一种被牵引的感觉,一种羁绊,一种颠覆以及反思。”——《时尚尖端》
“当安塞尔用银白色来展现所谓纯真的时候,我本想嘲笑他缺乏深度。但谁说的,天真不能与深度并存呢?”——《纽约风尚》
芮内甚至十分热络地与安塞尔商谈,他们要共同创立一个新的时装品牌。
而厉墨钧完全被时尚记者所包围,他们争先恐后,想要对这位神秘的东方男子有更深一步的了解。
对于他,时尚记者与评论家们用尽了所有最美好的词汇,以近乎讨好的口吻,想要将这个男子的风韵留住。
米尘早早就躲到了后台,有人将一罐可乐贴上了她的脸颊,转过身来,她看见了白意涵。
“到了我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他笑着说。
米尘的拳头砸在他的胸口,“白意涵,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你在我的人生中,永远不可能‘功成身退’。”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就像历经沧桑的老友,终于可以一起仰头望向天空中的流云。
这一夜的狂欢之后,米尘在别墅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当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她接到了来自连萧的越洋电话。
“米尘!你在吗?我给厉墨钧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不接!”
米尘心里一阵紧张,厉墨钧离开国内实在太久了,难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我这就去叫他来接电话!”
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还在别墅里。
“不用!米尘,我觉得……我跟你说就好……”
“你说吧,连先生。”米尘还是第一次听到连萧这么认真的语气。
“厉墨钧他推掉了所有国内的影视邀约,将他姐姐和姐夫留下的星耀股份jiāo给了利睿,卖掉了在波尔图的酒庄,这样……才能得到足够的资金筹办服装发布会,无论场地还是请那些模特还有媒体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从不求人,但是他向佩兰先生提出了请求。他……破釜沉舟来到你的身边,米尘,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是为什么。我之前很反对他像个十几岁被感qíng冲昏头脑的孩子跑到异国他乡,但现在我觉得很庆幸。刨去这几天打爆了我手机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邀请厉墨钧作为模特参加各种走秀的电话,有一位好莱坞的导演找到了我。他说,他在安塞尔的服装秀现场看见厉墨钧时,感到惊艳。他想要邀请厉墨钧去美国参演一部电影。”
“真的吗?是怎样的电影?”
“一部讲述医务工作者的电影,以病毒爆发为背景。厉墨钧将受邀饰演一个天才但是却有一点神经质的病毒学家。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剧本,这个角色很有挑战xing而且如果是厉墨钧来演也一定会很有力度!这是一部典型的学院派电影,它有足够的实力冲击奥斯卡!我不想厉墨钧放弃这个机会!但是……但是我所了解的厉墨钧,虽然会对工作百分之百的专注,可他对名利并不感兴趣!他此时此刻待在你的身边,这对于他而言可能才是最重要的。米尘……我……”
“连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厉墨钧有他的想法和他的人生。很多时候我们觉得最好的,未必对于他来说那么重要。但也请你相信他的选择。”
米尘结束了与连萧的通话。她起身洗漱,从衣柜里取出那间Brioni的风衣,来到楼下的客厅,果然看见厉墨钧坐在沙发上端着法文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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