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尘愣了愣,她一直以为林润安从没有把她说的那句话放在心上。那只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瞬。如果他记得,又怎么会如此坦然地拥抱另一个女人呢?
“米尘,那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告白。单纯到没有一丝瑕疵。可是我不能拥有它。”
“为什么?”米尘惊讶地看着林润安。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爱qíng。”林润安伸长了胳膊,指尖在米尘的眉心点了点,“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了。”
米尘的心颤动了起来,她忽然理解到了林润安的隐忍以及他投注在她身上比爱qíng更认真的qíng感。
“那是依赖。”
林润安笑了,他的唇线挣脱了所有束缚。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于此刻的笑容里。
“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沉默。”米尘的眼睛发酸,但是她并没有让自己的泪水落下,因为她没有任何流泪的理由,“所以我们现在是真正的老师与学生了?”
“对,我们是老师与学生。”
他们之间,比那一日她对他的告白更单纯。
米尘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林润安带着她去到了罗丹博物馆。他们站在卡蜜儿的作品前,林润安牵着米尘的手,不松不紧,却总不会让她去到他的视线之外。
米尘很不解地问他,罗丹到死都坚持自己的博物馆里一定要展示卡蜜儿的作品,那么他为什么不能一心一意地爱着卡蜜儿而要选择另一个女人呢?
那时候林润安说的话,米尘并不懂:
因为,对老师的疯狂追逐与占有,会毁掉她。也许罗丹早就明白,如果他永远保持与卡蜜儿在艺术上最单纯的jiāo流,那么卡蜜儿的才华就不会因为疯狂的爱qíng撞碎成黯淡的星屑。
“米尘,现在你明白了自己对我是依赖。那么其他的,就要你自己去思考了。我的工作室,永远为你打开。无论你什么时候做决定,都不会太迟。”
这是来自林润安的邀请,上一次她决定留在国内,那么现在呢?
告别林润安,米尘回到酒店,坐在chuáng边,看着白意涵为她收拾回家的行李。
他真的是一个居家好男人,没有任何女人会拒绝吧?
也只有她这个白痴总想着和他拉开距离……
白意涵的侧脸,垂落的眼帘专注的神qíng,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他发现米尘正出神地望着自己,于是笑了。整个世界仿佛沉入一片温热的海水之中。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发呆。今天和林润安聊得还愉快吗?”
“他……邀请我去欧洲。”米尘开口说。
白意涵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转身与米尘并肩坐着,“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没有想好。白大哥,你觉得呢?”
“我很高兴你问我的意见,但是我不能为你做决定。我只能说,在去之前,你一定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想清楚。在国内,你的事业处于上升期,三到五年之内超过Tony Young完全不成问题。但是一旦去到欧洲,一切就要从零开始。如果你一直得不到欧美时尚界的认同,等到你决定回国,不仅仅有些人会落井下石认为你是在欧洲混不下去所以回来,你原本所拥有的光芒也早就被其他年轻人取代,你是否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呢?”
米尘低下头来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一种失落,空dàngdàng的,好像有冷风刮过一般。她知道白意涵是为她考虑,担心她会受到伤害。他的阅历比她丰富,所以考虑的自然更加周全。
米尘的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看见白意涵笑着靠近,额头与她相碰,“不过小米粒啊,一个人一旦失去了锐意进取的勇气,那么他能拥有的格局也就只有这些了。”
米尘闭上眼睛,白意涵是温暖而安逸的,可她的心底总有什么在跃跃yù试,隐隐期盼着挣脱一切,展翼而上。
回到星苑的公寓,米尘终于有了几天的休闲假期,可以安逸地坐在家里看看电视,甚至很有良心地给喵喵做了几顿晚餐。吃完了晚饭,米尘和喵喵瘫在沙发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发呆。
“小米粒,我觉得白意涵真的好在意你,无论你去哪里他都会陪着你,让人好羡慕啊!”
喵喵这么一提起,米尘才发觉白意涵好像真的一直在自己的身边,无论她做什么或者她在哪里,好像他的一切都在围绕着她旋转。
“会不会忽然有一天他再次向你表白,然后求婚……你答应他和他走了……那我就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求婚?你在瞎想什么呢!”米尘狠狠推了喵喵一把。
“哎哟!你听见白意涵有可能向你求婚,难道你一点都不高兴吗?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啊!我总感觉白意涵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你拴在身边!”
那一刻,米尘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喵喵眯着眼睛看着米尘,忽然拍了她一下,“喂,我说你怎么了?”
“没什么……喵喵,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喜欢白大哥。”
喵喵愣了愣,然后好笑地推了米尘一下,“不就是白意涵疼你,你可别就得意起来了啊!还什么没想象中那么喜欢?你对白意涵又不是花痴女对着男神的迷恋,他对你也不是无聊消遣,相反认真到人神共愤。所有轰轰烈烈还有那些风花雪月,是电影,不是生活。”
“也许……是这样的吧……”
米尘的生活再度恢复了忙碌的步调,只是杂志专访的版面更明显,那些繁琐的节目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高端的彩妆活动。有时候碰到同行,也会听见他们半开玩笑地说“米尘,你的风头就快盖过Tony Young”之类。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米尘心里会有小小的伤感,她要的并不是“风头”,而是一个真正的属于彩妆的世界。可是,似乎谁也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站在星耀的顶楼,米尘的双手揣在口袋里,仰面望着天空。
今天的日光很好,暖洋洋的,让她想要就这么呆着一动不动。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日自己与厉墨钧站在天台上的qíng形。
如果是厉墨钧,会对她说什么?留在国内,还是勇敢地接受林润安的邀请去欧洲?
厉墨钧曾经说过,向往天空的时候不要忘记脚下的土地更安稳。
可厉墨钧的“安稳”从来不是指安逸,而是在名利的冲刷之下,不要忘记最原本的自己。
而对于她来说,最原本的自己是怎样的?
米尘微凉的指尖逐渐温热了起来,她拨通了白意涵的电话。
“喂,小米粒,怎么了?”
米尘吸了一口气,她相信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决定,白意涵都会支持她。
“白大哥!我要去欧洲!我想去欧洲!”
“……米尘?你说慢一点?怎么了突然决定去欧洲了?”白意涵的声音略微顿了顿,有一点冰凉,但逐渐又柔和了起来。
“白大哥,我还记得当初跟在海文身边的日子!我记得那些彩妆师化妆的表qíng,他们的动作,他们迫切地追求美的态度!每一层底妆,每一种色彩搭配,都是为了勾勒最极致的风qíng,为了也许只有一瞬却让人终身难忘的目眩神迷!可是我在这里找不到!白大哥!这里什么都没有……”
“米尘,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星耀的楼顶!”
“你在那里等我。”
白意涵的电话挂断了,米尘站在原处,她觉得自己将那些话说出来之后,眼前所有的一切就似裂开一般清晰无比。
她的身体还在略微颤抖,但在那一刻,她的大脑也清晰无比,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正在与某个导演商谈剧本角色的白意涵挂了电话之后,对导演说了声:“对不起,我有非常重要的事qíng!”
他几乎是奔跑着离开,留下满眼惊讶的导演以及无奈的方承烨。
当他刚跨入电梯门,对上的就是李哲哲抱着胳膊调笑的表qíng。
“真难得,看见你惊慌失措的模样。”
白意涵的脸上所有表qíng都隐没。
“怎么了?是不是你亲爱的米尘即将脱离你的控制了?你想要像对谢悠一样,给予她一切,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她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挣扎要么窒息。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米尘就像谢悠一样,吃下大半瓶安眠药,只为了从你身边解脱?”
电梯门打开,白意涵冷然走了出去。
“李哲哲,别忘记了,那瓶药是你给谢悠的!”
“可是吃或者不吃的选择权在于她啊!白意涵,你是不是又把自己bī入绝境了呢?你把她宠成了公主,给她最富丽堂皇的城堡,无数人羡慕赞美的目光。你想要用这些把她留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她得到的太容易,所以会更加向往城堡外面的世界!”
“这是我的事qíng。”
白意涵开着车扬长而去。
来到星耀的大楼下,他掠过众人的目光,奔入电梯,冲上顶楼,然后,她看见米尘站立在空无一物的顶楼,似乎随时迎风而去。
日光垂落,那是来自天际的恩典。
“米尘!”
白意涵唤了一声。
“白大哥!”米尘转过身来,她的眼睛里闪烁着雀跃的亮斑,朝他奔跑而来,几乎是跳入他的怀里。
那一阵撞击,白意涵几乎承受不住向后踉跄了两步。
“小米粒,你真的想好了吗?”白意涵的手指嵌入她的发丝,将她的脑袋按入自己的怀里。
“我想好了!应该说我想了许久了!白大哥,我要的不是成功!要的不是别人羡慕!也不是别人称呼我为什么老师或者大师!我只是想要做我想做的事qíng。在那里有和我一样理想的人,他们能和我沟通!他们能启发我,能让我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
“米尘,你会觉得那里美好是因为那个时候你只是个学生,真正在前面披荆斩棘的是林润安,所以你才能做你想做的梦。”
“那么现在轮到我去披荆斩棘了!白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撞得头破血流,但只有去做了我才知道那是又或者不是我想要的!我才会更加珍惜自己现在有的一切!”
错觉一般,米尘觉得自己就快被白意涵捏碎了。
“你给我一点时间处理这边的事qíng,我陪你去。”
米尘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白意涵竟然打算放下一切跟她走。
“白大哥!不是的!我没想过要你放下一切!时装周也好、彩妆发布会也好,都是我的选择和我的人生!我相信你也有你的规划!无论皇朝影业也好或者继续演电影也好,我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道路而不是被我所影响!”
她怎么可能让白意涵为了她而放弃一切!
“傻瓜,你有重新开始的勇气难道我就没有吗?我已经在美国待过了,现在换个口味,看看能不能攻占法国的电影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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