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艺术中心那天,天气特别yīn晦,天上浓云翻滚,仿佛转瞬有雨。
“小和尚,好运气呀!咸鱼翻身当演员了!等你大红大紫了,千万别忘记我们呐!”
其实没多少要带走的东西,也就是杯子、本子和一点杂物,主要也就想看看大伙儿。可我一个字还没提,我要离开的消息已在艺术中心传了个遍,姑娘们齐刷刷地跑来与我送别。
光头大美女杨滟站在人群最外围,望着我的眼神复杂莫测,我只当她是我未来的老板娘,不顾她的眼神多复杂,照旧回以她一脸讨好的媚笑。
一转眼,光头大美女就不见了,一拥而上的是另外几个水灵灵的丫头。她们说不出“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这样别离追思的好句,只得遣派了Skylar递给我一只硕大的礼盒,作为离别礼物。我打开那只盒子,继而哭笑不得,大纸盒里收着十来只舞鞋,居然还是穿过而没洗的。
我嫌盒子里飘出的味儿太大,把眉头拧成川字,Skylar跟我说,味儿大吧?味儿大就对了。味儿大是为了提醒你,即使日后被镁光灯包围,也别忘记第一次劈开一字的苦,别忘记自己是个跳舞的人。
收拾完东西以后果然开始下雨,雨不大,牛毛一般。正所谓“雨亦绵绵,思亦绵绵”,我抱着杂物与那十来只舞鞋往大门外走,时不时留恋地回头看一眼,看见Skylar她们都换上了舞裙站在高处。我朝那群花花绿绿的姑娘挥了挥手,顺便数了数出现窗前的几个脑袋。一共十二个。
我是另谋高就,又不是真的流放。可笑过以后悔丧的心情终于漫上来,我意识到,最后也没能再见一眼我的爷。
等着签约影视公司的日子,最大的盼头就是青舞赛。晚饭过后,我和我爸早早地守在电视机前,就等着看青舞赛决赛阶段的直播——范小离比我争气,轻轻松松就从预选赛中突围,然而一种非常不安的情绪始终笼罩着我,越临近决赛开始,就越离奇地教人坐立不安。
特别是范小离昨儿夜里还在上海给我打来电话,我刚接起来就听见一阵哭声,凄凄惨惨戚戚,她说自己肚子疼。
这不是头一回了。小时候参加少儿舞蹈比赛她也这样,借口肚子疼,哭天抹泪地不想上场,结果被老娘皮硬bī上台后立马恢复了鲜活劲头,随随便便就抱了个奖回家。
是不是你们女孩子的生理期?
不是。范小离斩钉截铁回答我,上个月就没来,久没来了。
除了让她多喝热水我别无他法,只得使劲安慰说,深呼吸,别紧张,想想第一次被人摁着肩膀劈开一字,这点疼算什么?
范小离哭着说,想着呢,可还是疼。
我听着不像是装的,急了,你别哭啊,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要能坚持咱就轻伤不下火线,要是不能……不能咱就重在参与,既然已经参与了就赶紧把病治了,命总比舞蹈重要吧。
雪璟老师不让上医院,她说我这是懒出来的,吓出来的,她说我以后还会以艺术家的身份站在面对上千观众、上万观众、上亿观众的舞台上,这点儿心理障碍都挺不过去,还跳什么舞呢?
那……你到底是不是吓的?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冰冰哥,我现在好后悔啊。范小离的哭声突然在我耳边放大,然后电话就断了,再拨过去显示已经关了机。
青舞赛的热度完全不比当年,开播前的广告都没几个。我跟我爸在电视机前守了几分钟,便看见衣冠楚楚的男主持出现在屏幕上,他报出所有进入决赛阶段的年轻舞者的名字,却唯独没有范小离。
“袁国超,你听见小离的名字了吗?”
“我也奇怪呢,可能是漏了吧。”
我们抱着只是主持人漏报的心态看完了决赛第一阶段的全部比赛,可一直到最后一个舞者掀着舞裙谢幕,我都没见着范小离。
只见着屏幕下方一行滚动字幕:17号选手范小离因病退赛……
我始终觉得当时的范小离有难言之苦,可她不告诉我,她简单地把那段上电视的日子称之为“犯浑”,并渴望得到我的理解——谁年少的时候没犯过浑呢?可这回事情好像不只是“犯浑”那么简单,早晨醒来以后我的心情愈发焦虑,范小离的手机就昨夜开始一直关机,而且就在我囫囵睡觉的时候,她的爸妈连夜走了,我去扣过她家的大门,里头半晌无声息,没人在。
“袁国超,事情好像不对劲,我联系不上小离,也联系不上老娘皮。”我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地跟我爸说,“你听没听小离她妈提过,她们在上海住在哪里?我们要不要赶去瞧瞧?”
52书库推荐浏览: 薇诺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