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死当涂_薇诺拉【完结+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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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记得,那一晚我总共谢幕了六次。

  后来老娘皮告诉我,我在台上跳舞的时候她就在台下哭,然后她发现评委们也在哭。

  可最后公布的决赛名单里却没有“袁骆冰”这个名字。

  在讲究“人脉就是生产力”的文艺圈,老娘皮与我如遭雷劈,四处奔走,终于找着八丈远的一点关系,如愿见到了主办方的一位领导。

  我听着老娘皮跟那人争执,她说,你也看见观众反应了,他跳得多好啊!她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他跳得多好啊!

  那人回答说,是,是跳得好。不止跳得好,长得也好,这孩子是为舞台生的,一上台就光芒万丈。可是不行啊,冠军已经内定了,有人砸了一笔钱,要捧一个也参加比赛的女孩子。

  前三。按理说老娘皮是个特别顶真的人,非第一入不了她的法眼,可她这回居然破天荒地服了软,对那人说,这孩子真挺困难的,一直坚持跳舞不容易,给他个机会吧,就算不拿第一,我们拿前三也是可以的。

  那人摇头,你不能当全国的观众都是瞎的啊,这孩子一跳舞,谁还看别的选手啊。播出以后一定会有人说是黑幕,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反正他还年轻,一届比赛也就等两年,两年后再来吧。

  老娘皮与那人相争不下,却且争且让,一直低进了尘埃里。

  最后那人被磨得实在受不了,以怜悯又厌恶的眼神看我一眼,说,决赛名单已经出来了,再改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我去跟那个出资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补偿这孩子一笔钱。

  眼见一切无可挽回,老娘皮顺了一下旗袍上浅浅的褶皱,她眼里泪光浮动,却笑如倾城名媛,艳烈bī人,她说,比赛不让我们上,那钱我们也不要了。

  连陪跑都算不上,才热身完就打道回府了。

  我和老娘皮窝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卖部里,在一台六寸电视机前看完了正式比赛前的花絮回放,还真的,镜头剪得gāngān净净,连一个我的侧脸也没有。

  去的时候我们意气风发,出手特阔绰地买了机票,回程就只剩下买硬座的钱。超过三十个小时的硬座差点坐出我的痔疮来,我终于按耐不住,开嗓就骂,你个败家老娘们,你不要钱我要啊!头发长见识短的,难怪一直没男人肯收了你!现在好了,把屁眼子洗得比陶潜的jú花还水灵,结果被人一棒槌捅进直肠,白嫖!

  老娘皮也不看我,阖着眼睛,摆出一脸的“唯道是争,何悔之有”。待我聒噪够了,她才开口问我,还跳舞吗?

  恍惚以为我听错了,她的声音带着怯意,极不自信,闻所未闻。

  不跳了,我爸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我等不了两年。我回答得特别坦然,笑着跟老娘皮说,这一次也不算两手空空,至少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男生跳舞太娘pào;二是吃得苦中苦,不一定就能成为人上人。

  四十岁的老娘皮突然就哭开了,眼泪吧嗒吧嗒,跟个小姑娘似的。

  她一哭我就懵了,不知怎么劝她,只得装聋作哑,把脸转向车窗外。

  外头的天色很快黑透,月光明明暗暗,车厢里也就斑斑驳驳,老娘皮哭着哭着就累了,一歪头枕向我的肩膀,慢慢睡过去。为免她着凉又为免将她弄醒,我小心翼翼地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自己在座位上佝成一团,瑟瑟发抖。

  一片起伏的鼾声里我摸了摸心口,里头一只冰坨子,冻得结结实实。

  我把横空出世的梦想留在了广州,随着火车一路向北。

  北方好冷啊。

  话扯远了,现在说回顾遥。

  如前所述,我吃百家饭,也gān百样活。因为我爸突然又犯了病,我顶替他给几个学生送外卖。那是我头一次进入大学校园,还是鼎鼎有名的戏剧学院,混迹在一众同气聚首又互看不惯的漂亮男孩女孩之间,我昂首挺胸大步向前,看静物,无论花草树木都觉新鲜,看活物,不管雌雄老少都不入眼。

  大学就是大学,空气里都透着好闻的书香味儿。我在校园里乱晃,正逢秋光晴暖落叶簌簌,忍不住便骚性大发,扔下手里的外卖,腾空跨步,在连串的大跳之后作了个展臂飞行的舞蹈动作——

  I believe I can fly.

  有些不善的眼光瞥过来。管他们是不是把我当神经病。

  脚尖刚刚着地,迎面便来了一个男人——

  高出我半头,长相非常英俊。我铆在原地动弹不得,以目光与之短兵相接,来者温和,去者不善,十几秒钟后我招架不力,在他如chūn风化雨的眼神里彻底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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