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K讲huáng段子是拘留所内比吃饭更值得期待的事情,一众渴望女人的男人品咂得津津有味,甚至包括我这个基佬在内。
老K大方承认自己下流,但他实际上比任何人都热爱并珍视妇女,他说八娼九儒十丐,自己这个半吊子的知识分子还不如jì女呢,他又说妇人腰下物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我虽九死其犹未悔。
这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李渔说的。但我没有揭穿他。老K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很羡慕,我们觉得他是有大爱的人。
至少我就没有。在这方面我心量不足,我虽也愿意“九死犹未悔”,但只想为了一个人。
那天轮到我扫厕所,我看见两只蜘蛛在墙角缠绵,看见一只壁虎断尾逃生,还看见便池上方用笔写着一首歌咏爱情的小诗,念书那会儿读过纪伯伦也读过席慕蓉,但纪诗过于朦胧,席诗入口即酸,都不如这首诗表达得这么直接了当。
你湿了,湿于我的热吻
我丢了,丢于你的花盘
我带着亿万之一的希望向前飞奔,
共一场高cháo很近,共一场生死太远
便池里尿液积垢颇厚,泛着恶心的huáng,但这首诗令我心cháo澎湃心绪高飞,我从这些不雅乃至龌龊更至yín亵的词句里读出了一分纯净,两寸缱绻,并为之引发了千尺相思,万丈深情。想了想,身边也没有笔,我便用指尖在墙上轻轻划出了三个字母——
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仿佛羲之再生留下的真迹,在斑驳破损的墙面上闪闪发光。我将它囊在眼里,心里,如同囊萤,以期排遣这木板chuáng上闷热漆黑的夜晚。
没想到我在拘留所里待到第四天,那位小同志带着那张嫩生生的脸来叫我出去,他说我表现好,上头准我请假离所。
我纳闷:我也没咋表现啊,居然这么快就能出去了?
办理完手续,我就在小同志的引领下,走出了拘留所。
我第一眼看见了六月雨,细细绵绵瞧不真切,从天上落到地上,咿咿晤晤地留下些声响。
我第二眼看见了黎翘。他打着伞,站在街对面。
估计是Skylar告诉了吉良,吉良又捅到了黎翘那儿。
我冒雨走到黎翘跟前,刚刚开口喊他一声“爷”,“啪”地两耳生风,一个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黎翘面无表情,也没使多大力道,但这滋味不好受,我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可头刚低下去,迎面又来一记耳光。
我一声不吭任他给了我四五个巴掌,然后黎翘的手腕一抖,他用伞遮在我的身后,挡住了街上行人的视线。他的手指轻轻摸过我被打的那边脸,又转而捏住我的下巴,将我向他拉近——
冰凉的手指托住我柔软的喉骨,黎翘压低了脸,吻我。
他舌头钻进我嘴里的时候,仿佛锁舌回到了锁眼里,我贪婪又满足地回吻黎翘,一切都对了。
回程是吉良开车。吉良驾驶风格比我稳妥,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向前,雨这个时候大了些,街上行人寥寥。
“Lee,这事儿不该你亲自出面,要被记者知道了,又不定惹出什么大风波呢。”
“我的人我自己教育。”黎翘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我,目光微微瞥向窗外,留下小半个轮廓俊美的侧脸,“别说这点事情,就是真杀了人——”他突然转脸看我,“你会杀人吗?”
实在摸不准这位爷的心思,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发蒙,愣了半晌才摇头。
黎翘伸出手来兜我一记脑瓢儿,老重一下,打完以后就仰躺下去,露出一脸倦容。
“还有,你这突然走了,剧组没了男一号,张导那儿还不知情吧?”
“晚些时候我给他打个电话——不要,还是你给他打吧。”
“好。”停顿一下,吉良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跟黎翘异口同声:“回家。”
吉良笑出一声:“回谁的家。”
我跟黎翘又是同时:“我的。”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冷冰冰地扫过来,我被这人盯得发憷,但仍据理力争:“我多少天没见着我老子了,我得回去看看,别已经死在家里了。”
“这你放心,Lee已经让我安排好了。”吉良告诉我说,“你爸这会儿不在家,他在老gān部疗养院‘维修保养’呢,一般人想进都进不去的地方,你就放心吧。”
话到这份上好像也没争执的必要了,可我还得争一争:“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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