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眼眶有些红肿,显然是气不过,哭过一场的。
程老大媳妇得理不饶人,“您这么大的年纪了,亏您也做出陷害小辈儿的事!我们这是抢程叶家房子吗……他这么小,这些年还不是我们帮他看着的!光修墙面、修屋顶您知道花了多少钱嘛!我们一日三餐的供着您,不缺您吃不缺您喝的,还去写信告我们?!”
她喝了一缸子凉开水,又继续发牢骚,“我知道背后有人挑唆,那都是眼红了回来找事儿的,哼。一个姑娘家,成天的读书,也没学出一点好……”她怕自家小姑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要分这份儿财产,凡事都要往她身上想。
许盈气愤极了,她没想到还有人不讲理到这个地步!“大嫂,您要是觉得这事儿哪里不合理,咱们就继续找人评理去!农场里评不出来,咱们就去市里,去省里!总能找到讲理的地方不是!”
程老大媳妇碰了个硬钉子,她知道这个小姑是有学问的,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虚张声势了一番就走了。
许盈是外姓的,对程家内部的事儿也不好多说,她看着自己亲娘受了大嫂的气心里也很难受。许盈扶着程奶奶,瞧着老人红着的眼圈,咬牙发恨,“妈,您别管这些,到了年底管他们要生活费,一分都不能少!少了您跟我说,我从省里帮你打官司……”
程奶奶听见姑娘这么说,只是叹了口气。
农场里是顶班的制度,老子的活,儿子接班gān。程老爷子死了之后,程老大接了那份工作。程家老二去当兵,几年不回家也是常事儿,能陪在身边的也只有程老大一家。
程奶奶是家属,没有退休金,老人除了家里门口那小片菜园子,可以说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了,一直都是由老大家养着的。这也算是老人不敢跟老大家闹僵的原因,她要吃饭,家里的程叶也要吃饭呐。
程奶奶拍着许盈的手,倒是反过来劝自己家姑娘,“算啦,算啦。老大家肯供着程叶读书就好,等几年孩子出息了,就放心了……”
程叶还听不懂这些大人的事儿,他没在自己家房子里住过,从小就跟着程奶奶生活,也就把这老房子当成了家。父母这个词离他很远,他只从相片上见过那对年轻人,程奶奶指着相片儿,教他喊‘爸爸’‘妈妈’。
程老大一家也只在程奶奶过寿的时候才来,帮着摆寿宴,收寿礼,每年只热闹这么一次。程叶对大伯一家,也是不太敢亲近的。大伯不太说话,大伯母总是说他丑,没有程岳懂事没有程嘉好看。而他们家懂事的程岳总是抢他的东西,漂亮的程嘉不欺负他,但是也不会跟他说话……
比起这些,还不如刚来几天的小姑姑让程叶喜欢。小姑姑会唱好听的歌儿,会一遍遍的念故事给他听,高兴起来甚至还会亲亲他。很香、很软,让程叶想起那本图画书上写着的:妈妈的吻。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程叶晚上还是在李瑞家里睡觉,他忍不住把这个小秘密告诉李瑞。李瑞对此嗤之以鼻,“妈妈的感觉?好啊,下回你来我家,尝尝你李妈妈的‘竹笋炒肉’就知道了……”
李瑞看着程叶长大,对他那点小心思看得明白。小孩头一次被大人疼爱,而且还是跟相片上的妈妈那么像的大人,难免想要多亲近一些。他瞧着程叶还在那翻来覆去的不肯睡觉,伸手按住他,侧身压住了小孩大半身子,“别闹,赶紧睡觉。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程叶不知道要去哪儿,不过李瑞这么说了,他还是乖乖的闭上眼睛。程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李瑞等着他呼吸平稳,这才慢慢的翻身回去,自己睡了。
李瑞要去的是七分场,他小叔帮人订了玉雕摆件,这回是去老夏家里取成品的。李瑞知道程叶向来喜欢这些东西,上次见了人家老夏的一副玉棋子,回来连说了好几天。他知道小叔要去之后,就决定带着程叶也跟去瞧瞧,让小孩高兴一下。
李瑞一提这事儿,程叶就乐了,高兴地抱着李瑞脖子不撒手。
七分场人少,因为要治理沙地,又被扩建了槐树林,到了夏天,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槐花的香味。
程叶对这片槐树林印象深刻,李瑞每年都给他摘槐花吃,摘多了吃不了,就晒gān了夹在书里,带着股甜滋滋的香气。见识过玉棋子之后,七分场在程叶心里,难免又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程叶看到七分场的槐花林,看到小野梨,就会想起有玉棋子的老夏。他问过李瑞,只听李瑞说过一次,夏叔家里雕的小东西才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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