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熙清湛的双眸泛出炽热的光。
“别心急。”时缅轻笑，“女儿家家，矜持点。”
谈熙莞尔，略带窘意。
“如果妹妹还在，一定很高兴看见你身披嫁纱的样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看着女儿出嫁更幸福的事了。所以今天，我要替她多看几眼。”
谈熙愕然，时缅口中的“妹妹”当然不会是死在车祸中的谈夫人。
“你是阿绣的女儿。”时缅微微一笑，言之凿凿，“虽然阿璟并未明言，却有意无意暗示我们阿绣可能已经不在世上，而他又对你如此特别，重视程度直逼亲生妹妹，我便有了猜测。”
而这种猜测，在时璟恳请他作为女方亲属牵着谈熙步入礼堂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若非血缘的羁绊，何至于做到这一步？
曾经时缅还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看上了谈熙，却碍于和陆征之间的兄弟情义才隐忍不发，多番试探后，尤其喜帖送到家里那天，时璟脸上老母亲般的欣慰笑容，令时缅再也生不出半分怀疑。
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相思男人在得知心爱女人即将和别人结婚时该有的反应。
那么，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从刚才谈熙的反应，时缅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舅舅，对不起，我……”
“不用抱歉，也不必解释，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阿璟也有他的考量。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时家永远都会在你身后，为你敞开大门。”
“谢谢舅舅。”
“真像……”时缅微微晃神，“看到现在的你，就忍不住想起年轻时的阿绣，原本她也该穿上婚纱，走进礼堂，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
谈熙静静听着，却无法出言安慰，只因那个给予她一半生命的男人是这场悲剧的酿造者，虽然已经不是那具身体很多年，但无法否认，炎武给了炎兮生命，才孕育出如今谈熙的灵魂。
她没有资格，也不配去宽慰。
好在，时缅很快从悲伤中挣脱，拍拍谈熙的手，“不要多想，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一定要开开心心度过。”
红毯尽头，高大的男人殷切等待，宽肩窄腰，直若刀裁的西装裤包裹着两条大长腿。
左右两边，各站一只小团子。
阿流穿着小西装，脸上是与父亲如出一辙的严肃庄重。
遇夏牵了牵小裙摆，使之呈现出最满意的蓬形，嗯，还是没有妈咪的好看，她长大了，也要穿婚纱。
主持人：“婚礼开始前，陆先生告诉我，他想以自己的方式接过新娘的手，所以现在，我把话筒交给他。”
陆征接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谈熙，眼中深爱不加掩盖。
音乐停下的瞬间，礼堂内开始回荡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恍若情人之间絮絮低喃，饱蘸蜜意。
他说，“熙熙，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初次见面，不只是你一见钟情，还有我一惊倾心。”
初见……
医院，男厕。
谈熙回想起当初的一幕幕，恨不得抬手掩面。
中二病的自己，遇上炫酷狂拽的他，还是那样尴尬的场景。
飞龙冲天，第一反应是——真他妈大，应该很好用。
当时便心如小鹿，怦怦乱撞。
确实是，一“见”钟情。
而陆征，解决到一半，就被人给偷窥了，对方还是个女的，停也不是，继续也不妥。
当时他就想，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臭丫头？
还说什么“哥们儿，别介，你随意，我就逛逛”，令他气闷的同时，更哭笑不得。
惊讶，惊奇，惊愣。
可不是一“惊”倾心？
“……当年，你追我，追得很辛苦；未来，换我追你，带着儿子和女儿一起追，所以，千万要跑慢点，不然等到七老八十，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就追不上了。”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祝福，也有艳羡。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世上有恋人何其多？最终能够修成正果的，又有几对？
最美的爱情，是在最美的年纪，遇到并不完美的彼此，然后跌跌撞撞并肩前行，最终成就完美。
“熙熙，我爱你，用生命爱你。”陆征朝她缓缓伸手。
谈熙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迫不及待扑进男人怀里。
时缅默默退场。
阿绣，你看到了吗？她很幸福。
陆征吻去女人眼角的泪水，单臂环住纤腰。
遇夏牵起谈熙的裙摆，阿流拿好捧花，一家四口走到台上。
周奕小声嘀咕：“大家都还没下嘴呢……”
“你说什么？”韩朔眉心微动。
“媳妇儿，我跟你讲哦，陆征欺负人！主持人还没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他就先亲了。凭什么大家都饿着，他一个人吃肉？”
“……”
“我不管，我也要吃肉！”
“闭嘴。”
“媳妇儿……”
韩朔忍住扶额的冲动，“就亲了一下眼睛，不算吃肉，你给我消停点。”
“不算吃肉，那也是喝汤。”男人气哼哼。
“你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我让你连西北风都喝不着？！”
“……信。”
男人乖乖闭嘴。
三对新人入场完毕，音乐声比之前更为响亮。
全场宾客自发起立，纷纷鼓掌。
像看完一场震撼人心的话剧，又似听完一曲冲击灵魂的交响。
主持人：“都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茫茫人海中，寻找爱人不易，走到一起不易，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更不容易……”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三对新人的结婚照。
临近尾声，突然跳出来一段视频。
“hi，我亲爱的熙熙、阿朔、瑶瑶……”
“是安安！”
谈熙朝旁边的放映室看去，宋白点了点头，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屏幕上，女人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围巾，裹得像一团蚕茧，掩去了别的风光，却愈发凸显那双灵动的眼眸。
瞳孔是纯净的黑色，毫无杂质。
微微一笑，便折射出清湛潋滟的光。
背景是绵延的雪山、雾凇沆砀，天与地交织成白茫一片。
“其实，我很不希望你们看到这段录像，因为这说明我将无法来到婚礼现场，亲口表达我最诚挚的祝愿。很抱歉，也很遗憾……但请相信，我的心，永远祝福着你们。”安安微笑，将手心盖在左胸的位置。
“三位新郎官，你们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吗？”
陆征眉眼微动。
宋子文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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