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态吗”四个字抵达了徐西临的舌尖,差一点吐出来,可是千钧一发间,他对上了窦寻惶然倔qiáng、又高傲又慌张的眼神,徐西临险险地咬断了伤人的话,血流到了嘴里,他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两个人谁也没心情吃饭,隔着个起居室,各自紧闭房门不出来,徐西临越想越后悔——他买的零食还都扔在窦寻屋里了,可恶。
豆豆在楼下打转,时而发出几声不开心的咆哮,想引起家人的注意带它出去遛,叫了半天没人理,那老狗也乏了,耷拉着耳朵趴在一边,喉咙里“咕噜咕噜”地骂人。
徐西临把书柜上徐进的照片拿下来。
他不爱摆遗照,这是她生前在一个旅游景点照的照片,那会她才三十来岁,还没胖,年轻又时髦,冲着镜头神采飞扬地笑。
徐西临把镜框擦了一遍,想起一句很经典的电影台词。
“生活总是这么难吗,还是等长大就好了?”
就在这时,大门响了,杜阿姨和徐外婆回来了。
徐西临半死不活地爬出来打了个招呼:“姥姥,阿姨,回来了?”
“来,”徐外婆冲他招招手,又问,“小寻呢?”
徐西临把脸色一撂,木然说:“闭关参禅呢。”
“啊哟,几岁的人了,还是一早到晚吵吵吵。”外婆一看就知道又打架了,别了徐西临一眼,“外婆帮(跟)你讲两句话。”
徐西临走路不抬脚,稀里哗啦地下了楼。
徐外婆:“你爸爸……”
楼上的窦寻悄无声息地把房间推开一条小缝,楼下的徐西临bào跳如雷:“我说了不跟他走不跟他走,说多少遍了,您还提他!”
“叫什么叫?”外婆抬巴掌在他脑门上扇了一下,“你爸爸最近在想办法回国内工作,希望一个以后安定下来了,他一个礼拜能来看你一次。”
徐西临的愁绪如一条大河参北斗,听闻郑硕还要来添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往沙发上一瘫:“爱来不来。”
“还有……”外婆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了杜阿姨一眼。
往常到了家就会去忙家务事的杜阿姨今天反常地坐在一边不动,见外婆看过来,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是……是有这么个事,咱们老家那边拆迁,一家给了好几套楼房,我儿媳妇又刚刚生了孩子……”
徐西临第一句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里忽悠一下,从灼灼三伏直接摔到了数九寒天。
杜阿姨低着头,几乎不敢看他:“我儿子说现在家里条件也好了,想接我回家养老,孙子那么小,也要个人带……”
徐西临轻轻地说:“阿姨,您要走啊?”
杜阿姨嘴唇微动了一下,嗫嚅半晌:“阿姨哪会趁这个节骨眼走呢?放心啊,等你考完试。”
杜阿姨在徐家待了十年,俨然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一部分,家里谁出趟远门带礼物回家,都不会忘了她,很多时候,徐西临都忘了她是别人的妈。
他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知道自己应该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再给杜阿姨准备一笔奖金,感谢她这么多年在他家的辛苦,告诉她这边还有他这么个“儿子”,将来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他。
可是通通说不出口。
徐进没了,杜阿姨走了,外婆老了。
还有窦寻……唉,窦寻不提也罢。
他那乌托邦一样无忧无愁的家像沙滩上的小小沙堡,在细làng与微风中渐渐消瘦、渐渐分崩离析,把他bào露在浩瀚无边的海边,在咸腥的动dàng中颠沛流离。
徐西临应了一声,没吭声,走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徐西临刚下晚自习,忽然收到了窦寻一条短信。
窦寻有日子没搭理过他了,平时照常回来看外婆,来了就往自己屋里一钻,对徐西临避而不见。
徐西临翻开短信,见窦寻言简意赅地发了一个地址,他反应了片刻,想起那是他们小区的宠物医院。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在北方gān燥又唐突的chūn风中呆立了一会,闻到了复杂难辨的无常气味。
第30章 非非
聒噪讨厌的老狗豆豆死在了chūn天里,无疾而终,享年十四岁。
杜阿姨一开始忧心忡忡地说不告诉徐西临,后来想了想,他也不瞎,家里那么大一坨活物没了会无所察觉吗?这才叫正好回家的窦寻通知了他。
徐西临在后院挖了个坑,把豆豆埋了,情绪似乎没怎么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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