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钟,一条手臂从后脖颈环过我的肩膀,在我左肩使劲捏了一下,我惊得身体僵硬,头都没办法扭,我听到韩暮雨浅浅温柔的声音落下来:“谁都不容易,谁都不能要求别人去做一个好人。”
那手轻轻揉了一下儿我的头发。
“其实,安然,你挺好的了。”
☆、十九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小时候打架生事,长大了不求上进,性格奇烂,同情心缺缺,没有理想抱负,不懂民族大义,标榜自己爱国却也没机会做半件为国争光的事,连日货我都没抵制过,有人说我直慡那是因为我冲动起来满嘴跑火车,有人说我坦诚那是因为我有点儿一根筋傻缺,吴越说我见了钱比见着我爹还亲,小李说我要不是有一张还能看的脸就该直接送火葬场,从没救死扶伤,从没舍己为人,最怕的就是给自己添麻烦,长这么大除了小学拿过三好学生,就再也没有gān过给爹妈长脸的事儿。
所以,暮雨,你说我挺好的,我真是不能苟同。
我心里胡乱地想,身体却变得轻飘飘的,我全身最敏锐的感觉都用去感知左肩上的那些些压力。这只是最普通的那种存在于哥们之间的勾肩搭背动作,平时我也曾这样搭着吴越,只是,这个动作换了韩暮雨,所有的感受都不一样了。
如果我有心脏病的话,那么我跟他一块走完这段儿下班儿的路,应该可以直接送太平间了。这一道儿,他的只言片语和不经意的动作,就像一把无形的手把我的心一会儿泡冷水里一会儿泡沸水里,反反复复。我不由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热胀冷缩几乎碎掉那是我的错觉,心脏它还在坚qiáng的跳动。
“暮雨,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个啥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啊?”他问。
“反正……不怎么样!”我自bào自弃地回答。
“是吗?可是,我头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挺好的人呢!”
哦?我疑惑地抬头,“你说那次你捡卡取钱啊?”
“不是,更早了。可能你不记得,可是,我记得。”
我更没头绪了,在早的时候,我见过他么?
他好像想起什么,低头朝我一笑,真真切切的笑,我看到他眼里游弋着轻轻浅浅的温暖,我听到凉风里无数繁花倏忽绽放时喷薄而出的鸣啸。
他看着我说:“那天晚上,你路过我身边,扔了个硬币给我!”
晚上?硬币?我猛然想起某个郁闷的夜晚,我在街边随手扔的一个钢镚溅起的那簇清凌凌的目光。
怪不得,怪不得后来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他啊?
他看着我半张着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那个人就是我。”
“因为我把你当要饭的了,所以,你就记住我了?”我问。
“不是!”
“那因为我在你没工作的时候给过你钱,所以,你就记住我了?”
“不是!”
“那你总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帅才记住我的吧?”我越发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微微呆了一下儿,眼神专注地在我厚厚的脸皮上碾过。我现在也算是豁出去了,得瑟地仰着脸让他看。本来我俩就挨着,我再往他跟前凑凑就离得更近,近到,只要我踮起脚尖就能亲着他的脸颊,而他稍微前倾就能吻着我的额头。
是他先收回目光,然后两根冰凉的手指伸进我脖子里,拎起我的衣领,把我从他面前拉远了点儿。
“……你真是……”韩暮雨显然对我的行径很是无奈,他继续说到:“我记住你是因为我不明白,就算是打发要饭的,一分钱,你怎么能拿的出手?”
呃~这个嘛……好吧,我承认,那天,我确实是扔给他一分钱,不过,这并不是我的本意。那一分钱还是我特意挑出来要收藏的,传说那个年份的一分钱现在市场能卖五十。当时喝了酒心里也不痛快,钢镚就那么糊里糊涂地扔出去了,然后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又被扔回来了,砸在我心口上,疼到现在。
“呵呵,”我gān笑两声,“傻了吧,那一分的比一块的还值钱呢!幸好你没要!”
他摇摇头,“我不是要饭的……不过,就我所见,那天晚上,你是唯一一个往旁边那个老头的盆子里扔钱的人……”
“所以,你觉得我还不错?”我遗憾地说道,“暮雨,其实,我很少gān这种事儿,那天就是凑巧让你给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