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热得快一声尖锐的长鸣,地上水壶里的水咕噜噜的翻滚着冒出来。
原来不过是烧壶开水的时间,我这心情已然从开始水果般的甜美变成了现在难以下咽的苦涩。快乐悲伤、天堂地狱、桑田沧海,都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儿。
“水开了,我去给你倒水,你不许走了!”韩暮雨跟我商量。
我点头,“行!”
结果,他才走过去拔热得快的电源,我便逃命似地奔出门外。
反正,已经有了‘喜怒无常’,‘不可理喻’两条罪名,我也不在乎多加一条。
“我就这样,言而无信!”
☆、二十九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黯淡。
那种黯淡就像猪油涂了在心上,透不过气,越抹越腻,随时随地的烦闷。我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上班的时候我不可避免带着恶劣情绪,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透着那么不耐烦,能一个字解决问题绝不说两个字。一般单位的会计都是机灵的人,见我这副德行,也都识相地不跟我闲扯淡,不过,这种人一般也多事,你说你办完业务走人不就得了,非得问我们主任曹姐我这是遇见什么不痛快的了,别以为我会当这是好心,不就是变相的告状说我态度不好么?
曹姐过来兴师问罪,“安然,你怎么回事儿,刚康达旅行社的小王说你给她钱的时候是扔出去的……”
“我没扔,不信查监控!”靠,真他妈矫情,不就是给钱的时候力气大了点儿么!
“那你今儿gān嘛不给远通的张会计填支票,平时不都你给填的。三张支票让他自个填错了两张,刚才还跟我抱怨呢,说换支票还得跑北京……”
“姐,他自个的支票自己填错了还是我的问题啦?我该他的欠他的我得给他填支票?他给我发工资啊?他支票的钱给我啊?别说他跑北京他就是跑南京也活该,中国字儿不会写还当什么会计啊?”我本来就没处儿发泄去,捡着个机会就劈里啪啦一通爆。
曹姐皱着眉头:“安然,你这是犯得什么病?咱们是服务行业,你嫌憋屈你可以不gān,但是你坐在这个位置就得做这些事儿,没有什么该不该的,让客户满意就是你的责任,说什么都是废话。”
我听着她在一边儿训话,一脸漠然。
我都知道,我都懂,我只是忽然失去了做所有事情的心情,本来过日子我就带点儿得过且过的劲儿,而现在连应付我都懒得去应付了。
最后,她叹了口气,“安然,远通那是行长的关系户,你别给自己找事儿知道吗?心里要是有什么烦的你就说出来,我看你这两天都不对!”
我就是再别扭,我也分得出好坏。曹姐她就是那么个人,她会很严厉地骂你,却总是心怀善意。
“没事儿,没事儿,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我故意不厚道地朝她一笑。这个孩子都上二年级的女人毫不客气地抬起高跟鞋给了我腿一下子。
这几天韩暮雨也不是没来过。确切的说吵架的第二天,他就过来了。
我知道自己那么仓皇地逃跑挺丢人的,可是相比我被‘普通朋友’化的憋屈,丢人显然不算什么。本来那口气堵在心里就难受得要命,偏偏这事儿还没法儿说,所以,看见他的影子我马上低了头。跟自己说拉到吧,死心吧,别惦记了,可是,感觉隔着防弹玻璃仍然以超乎寻常的敏锐探测到了他的靠进,心脏很没骨气地跳成一团。
他犹犹豫豫地走到我窗口,说要换零钱。我尽量不看他,几下子把钱换好塞出去,一个字儿都没跟他说。我听见他拿到钱后小声儿地叫我名字,我没理会。
他很不理解,我看得出来。可是我又不敢跟他说明,现在他顶多也就是觉得我这人脾气挺怪的,要是我跟他说喜欢他,还是那种想抱着他亲他的喜欢,他恐怕会bào揍我一顿然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是,我不想做普通朋友,但我更不想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矛盾混乱……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安然’两个字飘进耳朵,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心尖儿上,化成水,冰凉清苦。
本人意志向来不坚定,只要他说两句道歉的话,甚至只是喊着我的名字看着我,我还得陷进去,所以,我根本没给他机会,极其迅速地按下叫号键。
下面的人上来存钱,韩暮雨退到一边。我感到他的目光深深浅浅地落在我脸上,我就当看不见,却把存钱那人的一万块放点钞机里翻来覆去机械地点了五六遍,直到我瞄着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