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的气温很低,门窗紧闭的卧室里没有风,温度却一直一直下降着。
冷成了一个冰窖。
凌粟知道他看不见,所以从来不会让贺砚回等待。他的凌粟永远都会拿着手机,在贺砚回打给他电话的第一时间就会接起来,笑着说上一句宝贝怎么了。
但现在,贺砚回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却只有满室的寂静。
安静得令他发慌。
贺砚回身边的床是冰凉的,和他手里握着的,不断提醒着他“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机械女生一样,冰凉透顶。
凌粟在给谁打电话呢……
贺砚回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肩膀沉沉地撞在了床头柜的尖角上。
他光着脚,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凌粟?”贺砚回低低地喊着,安静地等着有人回应,等着那个人像是以往恶作剧一样,从一个角落里窜出来笑着抱住他,说“诶哟喂,贺砚回你怎么能这么嗲呢”。
可是,卧室外头也是漆黑一片。
贺砚回慢慢走进了厨房,闻见了熟悉的海鲜粥的味道。
他挥着手想去开灯,抬着手臂摸索了半天却都没有够着那个熟悉到仿佛刻在他记忆里的开关。
自己明明应该很熟悉的啊。
贺砚回穿着粗气儿,不断地一边一边地根据自己的记忆去摸索,站在原地顺着每一个家具的线条,沿着墙壁的走势,之间触碰到的却永远是一片空白。
贺砚回满心郁结,巨大的不安让原本就昏昏沉沉的他没有,咬着牙,手用力到颤抖地狠狠拍在了桌子上却发现手边碰洒了一个什么东西。
贺砚回骤然回过身去,伸手想去捞却只做了个无用功。
陶瓷的大碗砸在瓷砖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脆响。
贺砚回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碰在了自己光着的脚周围。
是凌粟给他做的汤。
贺砚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蹲下,一片一片摸索着捡起了地上的碎片。
瓷砖地很凉,一路从贺砚回的脚心 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刺得他血肉都疼。陶瓷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血液从他的虎口处顺流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雪白的地上。
不过好在贺砚回也看不见。
他抱着碎片站起身,一脚迈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踩上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锋利的小碎片割进肉的时候很疼。
贺砚回跌坐在水池边,蜷缩起膝盖低着头。
凌粟……我好疼啊。
————————————————
医院里夜晚并不安静,那场特大车祸消耗了几乎所有医务人员的所有精力。凌粟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真的没什么问题吗?”易行再一次确定。
旁边的医生憔悴得连话都快没力气说了:“没什么问题,病人就是受了点儿刺激,再加上疲劳过度,带回家去养几天就好了。”
易行抿着唇,半天后才像是不甘心地点了点头:“行。”
可易行知道,凌粟的身体一直很好,之前一直是个小太阳,什么时候见他都是蹦蹦跳跳的永远有活力的样子,就连军训的时候大家都倒了一整排了,凌粟还是神采奕奕的。
易行看着病床上的凌粟,目光暗了下来。
那个人对他不好。
但没关系,易行坐在凌粟的窗边,安静地删掉了所有来电记录,把凌粟的手机放回原地。
贺家不会允许那个人再出现在凌粟面前的。
凌粟是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悠悠转醒的,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你怎么还在。”凌粟双手撑着床很缓慢地起来,看着床边的易行。
易行和他小时候一样,是个无论在什么时候,永远是坐有坐姿的好孩子。即使是在医院的小板凳上,这个人也没丢掉他的包袱。
“不然呢?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吗。”易行垂着眼睛,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状若并不很在意的样子。
凌粟靠在床头,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走吧。”
凭空占着医院里的床也不好,确定了凌粟没事之后,已经把剩余的手续都结了,带着凌粟走了出来:“我送你回去。”
凌粟摇摇头:“不用了,这儿离我家也不远,我走回去就行。”
易行不置可否:“你虚成这样,半路晕倒了谁送你去医院?”
提起昨天的事,凌粟又是心里一紧。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早就没电了的手机,低下头沉着声:“那和你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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