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茫然沉默着的夏凉,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夏凉身旁,将汤碗搁在茶几上,然后半跪下来,凑近夏凉耳边低声问道:“凉哥,喝水吗?”
过了半晌,夏凉才恍然回神,转动了一下眼珠,侧脸看向周朔,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
周朔被看得有些发毛,但考虑到夏凉此刻醉得不轻,于是压下心底疑虑,声音低柔地又问了一句:“凉哥,喝水吗?”
夏凉依然没有回答他,撑着沙发缓缓坐起身来,垂眸思忖良久,突然开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胎儿拿掉?”
“什么?”周朔一时间没听明白。
“我是说,”夏凉耐着性子组织了一下语句,“如果我真的怀了孩子,有什么方法……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孩子拿掉?”
周朔费劲地消化了片刻,才真正意识到夏凉在说什么,随即他将目光下移,定格在夏凉的小腹上,吃惊道:“凉哥,你……你怀孕了?”
“看什么呢?”夏凉突然恼羞成怒,猛地抬手将周朔的脑袋格开,仿佛对方看一眼他的肚子,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
随即他又欲盖弥彰地道:“我是说,如果,假设,万一,听不听得懂?”
周朔没有跟他争论这个问题。
他知道以夏凉极其务实的处事风格,从来不会在一些虛无缥缈的假设上耗费唇舌。
回想起之前夏凉突然变浅的酒量,以及他没完没了的呕吐……周朔心中越发笃定,夏凉或许是真的怀上了。
这一瞬间,他心底突然萌生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仿佛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挠在了他的心尖上,有些痒,痒得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却又死死绷着不敢让夏凉看见。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夏凉共同孕育一个孩子一一在一个多月以前,这在他的认知里完全是天方夜谭。
然而今时今日,这个小生命却毫无征兆地突然闯入了他和夏凉的生命,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却又打心眼里幸福地想哭。
他自小无父无母,从有记忆开始,他的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亲人”的存在。
即便后来他被夏家领养,即便夏凉多次强调把他当作弟弟般看待,但周朔依然无法真切地体会到亲人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当他知道夏凉可能怀上了他的孩子的时候,他突然无师自通地体会到了亲缘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源自血脉牵绊的触手,悄无声息却又坚韧无比地穿透了他的身体,栓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各脉经络。
他实在忍耐不住,抬起手背擦了擦发烫的眼角。
夏凉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问你话呢,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没,我没哭,”周朔有些不好意思地撒了个谎,“就是……眼睛突然有点不舒服。”
夏凉没有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喃喃自语道:“当然,杜蓝泽的话也不能全信,得先确认是否真的怀孕,才好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周朔平复下激动的心绪,抬眼看了看夏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心中的幸福感渐渐淡了下去。
他清醒地意识到,那个对他而言是意外之喜的小生命,对夏凉而言,却完全是个恨不能尽快摆脱的负累。除了自己,恐怕没有人会欢迎它的到来。
他抿了抿唇,没有搭腔,只是垂下眼哀戚地注视着夏凉的小腹,依依不舍地望着那个才刚来没多久,就要被强行送走的小生命。
夏凉见周朔这个闷葫芦丝毫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也不指望他在关键时刻能帮上什么忙了,干脆掏出手机自己去网上百度。
但是醉酒后的麻痹感折磨着他的视网膜,夏凉很不舒服地眯着眼睛盯着手杋屏幕搜索了几分钟之后,近乎自暴自弃地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
“明天你去帮我买点试孕纸。”他对周朔吩咐了一句,随即又喃喃自语,“不过试孕纸这种东西对于abo体质的人来说究竟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要不干脆,你再去医院配点打胎药,如果医生不配给你,你就找宋延帮忙,他在本地应该会有渠道。”
他之所以让周朔去做这些事,是因为上次他独自出去买避孕药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回忆,类似的尴尬体验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周朔缓缓收回定格在他小腹上的视线,抬起眼眸看着他,也不知将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夏凉以为他没理解,叮嘱道:“试孕纸要买质量好的那种,多买几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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