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能想起来,学校外面那间有暖huangse灯光的印度菜馆,简书许多次想去,好像都迁就着他作罢了,梁潜川说,找时间专门去吃一趟就好了,却始终没有兑现。
因为后来,事情渐渐变得不如所想。究竟是从怎样一个节点开始的:大约是第一次听到梁潜川在阳台上压着嗓子与母亲争执,大约是发现梁潜川看向自己的眼神开始躲闪和愧疚……大约是那天下午,他忽然说,阿书,咱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吧。
然后就是漫长的藕断丝连,还是住在一起,还是共进晚餐,甚至在每个归家的黄昏,他还是会像情侣一样亲他的额头,环住他的肩,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可简书能感觉到,所有这一切都早已经不同了,半夜醒来,床畔却空空如也,自己辗转到天色将明,睡不着却也本能地不想去探寻身边那人究竟去了哪里,每天情绪都低落,每晚都失眠,每分每秒腰背都疼个没完。
医生说,这是抑郁症的表现。简书想这也不赖,至少说明不是因为自己太过留恋才让分手变得那么痛苦。
梁潜川开始去相亲,最后那一次,他把女孩带回了公寓,然后介绍道:简书,这是小小,我女朋友。
当一件事情终究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时,再有多少付出和用心,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曾经”的代名词而已。
被近乎绝望的虚空感惊醒,才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了。
转头见到黎蘅搬凳子坐在床边,正修改手里的一份文件。床头放了水杯,还腾腾地冒着热气。与梦里的那些生活全没有半点相似,简书却忽然感到一阵心安。黎蘅仿佛有感应似地抬头看了一眼,正见简书撑着身子坐起来,于是也上去搭了一把手,让人靠着床头坐稳,又把水杯递上去。
等简书端着杯子一口口喝起水来,黎蘅才踟躇着开口:“对不起,昨天……还是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还有这些,我、我都不知道……”
简书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才见左手高高挽起的袖子下面露出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伤口。包着纱布的那处让他想起刀刃擦过皮肉的痛楚,非常痛,让人恐惧的痛。其实当时的任何一刀,只要再深一点点,大概就能永远解脱了,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为什么呢?
见人没有回话,黎蘅又道:
“阿书,我知道你很痛苦,医生说这个病不好治,生活质量会下降,而且我照顾得也特别不好,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强人所难了,但是……但是,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能不能,至少活下去……”
他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字字千钧砸在简书心上
如果要找一个继续挣扎下去的理由,他想他现在大概有了。
“想什么呢,”简书笑道,“我没准备自杀。还有这些伤,也不是故意弄的,晚上背疼得厉害,忍不住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
黎蘅愣愣地看向简书,入眼是他云淡风轻的笑容。
“那昨晚……”
“没想到这刀那么锋利,幸好你回来得及时,要不真没命了。”
这托词不是一般的糟糕,简书自己也知道,却找不出更适合的话告诉他,自己只是在手起刀落的那一刻,忽然就舍不得走了。
这许久以来的温暖、终于降临的希望,死亡岂不是要把它们全都抹销?也更加担心如果阿蘅回来看到这个场面,会不会也像那时的自己一样,被绝望和无助扔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若是那样,不就辜负了他陪伴至今的那份真心吗?
黎蘅自然不会傻到相信这种借口,水果刀天天都在用,怎么可能不知道轻重?但他愿意相信,今天还能看到醒着的简书,至少说明他也
有能够支撑着活下去的理由,不论那是什么、是否与自己有些关系,那都足够让黎蘅感到欣慰了。
沉默了一阵,见黎蘅仍没有说点什么的打算,简书便主动打岔道:“好饿啊,有早饭吗?”
“我弄了一点红糖大枣粥,要不先喝一碗?”
“啊?你有看过哪个大男人吃那种东西的?”简书失笑。
黎蘅自然明白简书的心思,这个人,从来不愿身边的人因自己而不开心,这么些年,他果然仍是这个老样子。想到这些不由胸口一暖,旋即也笑了:“补血的,吃东西还分什么男女?好吃又有用不就得了?”说着便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简书就出声叫住了他,唇角仍挂着笑,语气笃定:“阿蘅,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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