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蘅公司里已经接了新项目,正开始筹备设计,一大早便有人几乎要打爆他的电话,搅得他不厌其烦,闹到最后,这人干脆逞着一时意气,关了静音。简书失笑,也明白他忙,几次三番想说留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没关系,却不知怎么,看到他盯着自己笑的样子,就自私地说不出口。
和梁潜川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人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简书那时暗暗许愿,两人能这么对看一辈子,永远不相厌。
谁知一辈子居然
这么长,能把所有期待都消磨成泡影。
吃过早饭,黎蘅收拾碗筷,简书也不挪位置,仍坐在餐桌边发呆。黎蘅忙了一阵出来看到这场面,以为简书自己走不动了,竟然二话不说就要过来抱他,被人哭笑不得地拒绝了,才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扶着简书坐到客厅沙发上。
简书觉得自己被严重地过度保护了,现在在家里跟珍稀动物一样被一天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照看,手脚砍了估计都能滋滋润润地活下来,实在让人觉得有点儿羞耻。于是想了想,终于还是对坐在自己旁边准备开始削水果的黎蘅道:
“公司里有事情就去忙吧,我没关系的。”
黎蘅拿起水果刀开始作业,头也不抬地说道:
“今天请了医生来,这个孕期怎么过,我得留下来听听他的交代,而且最近你也离不了人。”
过了一阵,黎蘅好像忽然意识到点儿什么,抬头正对上简书颇为无奈的眼神,又笑问:
“我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儿?”
简书忍俊不禁,点了点头。
“我想也有点儿,”黎蘅耿直地嘿嘿笑,“主要是怕你有什么也不说,听说头三月挺关键的,我不放心嘛。”
“我会说,”简书道,“你别太担心了,没关系的。”
黎蘅点点头,把削好的水果放进盘子里,然后用保鲜盖盖上:
“行吧,那从明天开始,我就每天进公司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就呆在家别乱跑,不要开煤气,热水我给你烧好,不过最好还是等我回来了再洗澡,浴室太滑了挺危险,哦,还要记得按时吃饭……”
简书再次无奈,忍不住打断道:
“你是马上就要出门吗?现在说,我到明天不记得了怎么办?”
“好好好,那我明天再说一遍。”
“明天也不要说了……我又不是三岁……”
简书莫名觉得自己这话像在撒娇。
黎蘅笑了笑,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伸手想搂简书,可动作到了一半又犹豫地停下,最后该换方向拿了一个水果,继续削起来。
简书觉得胸口有些酥麻,竟隐隐希望黎蘅搂上来。这感受与当年初初喜欢上梁潜川时颇为相似,这个认识让他心神一晃,不由有些紧张。
(22)
结果没等医生过来,简书又吐过两次撑不住爬回床上躺着了。
躺着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过了半个多小时黎蘅进去给他换热水袋的时候,见他还睁着眼睛呆看天花板,目光里空无一物,连感情也不带。
许久以前的简书,从不曾这样过。那时的他虽然安静,却安静得很充实。与一众朋友来往热络,听大家说话时,眼睛里带着盈盈笑意,偶尔还能爆出些金句,够大伙儿笑上半年。
简书是个沉静又幽默的人——最初认识他的时候,黎蘅是这么认为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深重的自卑和孤独,悄悄植根在了如此美好而干净的灵魂上?黎蘅不敢去想,每次都下意识地希望,不去探究,就能抹销那些东西存在的事实。
站在门口叫了好几声,床上的人才元神归位。黎蘅走过去给他换走了冷掉的热水袋,碰到简书的脚,发现还是冰凉。身体底子几乎没有,当然供血不足了。——昨天医生是这么说的。
饭也吃不进,连补都无从补起,想到这些,黎蘅觉得自己也要忧郁了。
又给人掖了掖被子,抬头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不由心旌摇荡。
“想什么呢,刚才?天花板上有金子?”黎蘅一面说,一面也装模作样往天花板上望了望。
“没,紧张呢。”简书在被子里动了动,犹犹豫豫地把右手伸出被窝,伸到黎蘅面前。
几乎不需要反应,黎蘅便自然而然握住了伸过来的手,不知道这又是哪里来的默契。这算得上简书第一次主动亲近自己,只一个动作,便让黎蘅自己也体会了一把古代那些三宫六院被皇帝翻牌子时候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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