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他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所幸黎蘅就坐在身边,他的手环着自己的腰,他的肩与自己的肩靠在一起,像一个坚韧而稳固的支撑。
简书一直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与黎蘅在一起时的这种安定感,此刻却忽然福至心灵似地想明白了。
是归宿。
属于他、可以全心交托给他、哪怕闭着眼往前走,也无需担心会飞蛾扑火尸骨无存。每每这样的感觉涌上心头,简书就能感觉到充斥胸口的熨帖。
是这熨帖撑他走到这一步、走到众人面前。
饭桌上还在七嘴八舌问着关于简书的各式各样的问题,这些人怀着好奇,却又碍于礼仪,小心地避重就轻,也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恭维简书研究项目的诸多成绩,却多少能看得出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往日的同学如今早已各自在这世上摸爬滚打出一身的灰尘。彼此隔着无数的功利与私心表演怀旧、表演感动,其实这么大一帮人里,真正能交付真心的,实在少之又少。
幸亏自己有阿蘅,简书想。
心神安宁下来,简书便自如了一些。虽然对这样的你来我往感到疲累,却还是简单地周旋了几句,眼睛掠过,才有些讶异地发现坐在靠角落的梁潜川竟然是带着前妻一起来的。
小小看上去并没比上回见到时好多少,神色依然憔悴,本没有多大的年纪,却已经透出些老态。只不过上一回眼神里的癫狂已经被厚厚的失神所掩盖,看向他的时候并没多少怨恨,或者说,无论看着哪里,她那双眼睛都寡淡得看不出什么情感了。
见她盯着自己,简书勉强笑了笑,冲她点点头。
包房里总有人在推杯换盏,在吞云吐雾,简书没坐一会儿就更加不舒服了,心里翻搅得直想吐,黎蘅看人脸色愈发不好了,赶忙起身说要带简书回家休息。
众人又是一阵客套的挽留和告别。
等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简书才发现自己今天真是虚耗过度了。此时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像是一脚踩进了沼泽里,使不上力,浑身的关节都被攥住撵磨过似的酸疼着,身体重得让他觉得无法支撑,若不是黎蘅在旁边扶着,他恐怕一步也迈不动。
黎蘅心里着急,看简书走的吃力,巴不得立刻就能把人带回家休息,然而孩子在肚腹中,不能背也不能久抱,两人只好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简书实在气力不济了,黎蘅就让人倚在自己怀里喘气。
简书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手指麻木得几乎感受不到存在,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晕,浓稠得消失不掉。黎蘅被他没什么力气的手拉住胳膊,听着他在迷糊中一遍遍地呢喃:“阿蘅,我好难受……”
黎蘅听着,觉得心在一点点被割开。
等终于到家,弄了点儿东西吃过,再躺下休息时,简书已经累得四肢冰凉,只觉胃里堵的不行,躺不过一阵子就要捂着嘴干呕两下,人却疲惫地瞌睡着,不怎么清醒了。
黎蘅抱着简书缓缓拍抚,心里后悔得厉害。
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他说什么也不会答
应简书赴约。
早知道相爱让简书这样辛苦,他哪怕是一辈子单恋,也绝不会逾越界限半步。
现在他在身边,离得这么近,爱得这么真实,黎蘅却总有一种,他快要走了的感觉。
也许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容易大惊小怪,也许是最近想得太多,疑心生了暗鬼,黎蘅这样开解着自己,却发现似乎没什么作用。
简书睡得不深,半夜醒来,却发现黎蘅还没睡着,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愫,好像热烈,又好像落寞,执着得像是少看一眼便再也来不及看了一样。
简书觉得胸口有些发窒。
这场漫长的靠近,确实消耗着他的身体,却更消耗着黎蘅的心力。
简书扶着腰,小心地挪了挪身子,亲亲黎蘅的额头,问他: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只鸟?”
黎蘅点了点头,说记得。
“当时你让我许愿,我许了三个愿。”
“哪三个愿?”黎蘅声音沉沉的,却还是很温柔。
“别的说出来就不灵了。我告诉你第一个,”简书又挪了挪,隔着高挺的肚子,勉强抱住黎蘅,“我许的第一个愿望是,万一我遇到了危险,一定要让我活回来陪你。”
黎蘅愣了愣,觉得眼眶有些酸胀。
“最后实现了。”简书轻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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