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金倒是预料之中地说了很多,滔滔不绝,话题涉及之广泛,上到天际,下到马里亚纳海沟,无所不谈。从他的言论的用词以及尺度中,骆影大概理解到了为什么他个人的谈话也会被发在网上,为什么一个代驾会参与进他本不该感兴趣的事件中,骆影觉得段金很有说书的天赋,几句话能概括的故事硬是被他说得活色生香。
可惜此时他的天赋没有发挥的空间,骆影这个车开得紧张兮兮,周泽尧颓然睡去,莫西干头也扭头看着窗外,面如死灰。但段金并没有因为无人观赏而偃旗息鼓,反而因为无人打扰而渐入佳境,甚至会在听到导航“前方一百米处左转弯”的提醒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继续听我说......”
段金住在一个沿湖岸线的联排别墅区,骆影看着这山水环抱的低密度社区,想到了余明明那没有电梯的小破楼,心里啧了一声。
开进小区之后,骆影问:“车库在哪儿?”
段金说:“往右开,那里有条道儿......”
“为什么要去车库,”周泽尧突然睁眼,“这好像是我的车,得开回我家啊。”
“嗯?”段金愣了,“这不是你们小区吗?”
没人回应他。
我这不是代驾,是司机啊,骆影心里嘀咕着,老实地听着周泽尧的指挥把车开到了段金楼下。并且恪守了一个司机的职业道德,在莫西干头把段金连拖带拉往屋里带的时候,他自觉地下车帮他们提着东西。而周泽尧始终保持着斜靠的姿势,安然自得地闭着眼,一句假意的客套话都没说过。
但骆影立即就因为自己的兢兢业业而付出了代价,莫西干好不容易把段金拖上了五级楼梯,一个踩空两个人就齐齐滚落了下来,硬生生砸在骆影身上,骆影应声倒地,痛苦不堪,除了落地瞬间的钝痛,还有背上不知道被什么刮了一道的刺痛。
骆影忍着痛,想到那些代驾或者司机师傅不知遭受过多少类似的痛楚,心里慨叹,赚钱可真不容易啊。
自己还没钱赚呢。
莫西干跟着段金进了屋子,骆影一个人回到了车上,周泽尧仍旧是那个姿势,但眼睛一直看着他,骆影假装没看到他的目光,镇定自若地系着安全带。
“摔了?”周泽尧开口问。
骆影有点吃惊地盯着他。
周泽尧突然伸手,拂过他下颌骨附近的皮肤,指尖有些粗糙又温暖,解释道:“我听见声了,而且你这儿粘了点灰。”
骆影因为这个动作有一瞬间的迟钝。他突然发现,现在的周泽尧又变回了上次那种任意的姿态。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没见我都没下车?你刚才下得太快,我没拦得住你。”他继续说。
“是摔了,”骆影点点头,“就背上被刮了一道,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不对。依照现在周泽尧这种状态,骆影害怕他突然来一句“让我看看”。
但周泽尧没有,他听完这句话,简单地“啊”了一声,然后在导航里输了一个地址,又重新闭上了眼。
只剩下两个人的卡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无比清晰。骆影听着旁边的人很有规律的吸气声,也不知道他究竟睡着没有。
骆影跟着导航一直往北开,进
入了很有名的别墅区。这边的城市规划明显与其他片区不同,连路灯都设计得更加精致繁琐,绿化也做得十分细致,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骆影甚至能闻到隐约的清香。
骆影看到周泽尧输的地址,那个小区的名字他有所耳闻,当初开盘的时候就因为一骑绝尘的价格引发了民间讨论。
骆影有点感触,他一直都很正视他与周泽尧之间的落差,他们的背景之间隔着马里亚纳海沟。从他当年身边人对周泽尧的讨论,到现在他开着的车,他们要去的地方,很多事都加深着他对这种差距的印象。
骆影有的时候有点惋惜,如果周泽尧不是这样的天选之子,或许他当初的顾忌能少很多,敢做的事情也多很多;但有的时候骆影又很庆幸,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骆影不用因为自己的沉默和被动而自责,毕竟就算自己敢说敢做,他们之间仍旧隔着鸿沟。
所以周泽尧对着他这副撩天撩地的架势,一句一句影哥叫着,骆影也明白,这只是他这样的人醉酒后的姿态而已,因为所有人都会配合他,他乐此不疲,虽然这对骆影这种不是这个阶层的人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就像现在,周泽尧把上半身伸在骆影面前,给小区的保安确认身份。骆影看着近在眼前的脖颈,透过酒气闻到了沐浴露的植物香味,默默的想,有多少人曾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凝视这副景象,和自己一样有低头亲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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