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跟姜彦哲都没有起来，还是跪着。周扬把一旁的纸钱拿过来点燃，开始烧纸钱，他机械的重复着烧纸的动作，姜彦哲看着这一切，偏过头去，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周扬停下手里的动作，叹了一口气，接着揽住了姜彦哲的肩膀。
姜彦哲惊讶地回过头，连脸上的泪珠都忘了掩饰。
周扬看着他：“今晚不回家吗？”
姜彦哲听见这声音才回过神来：“嗯，跟我爸妈说过了。你，不怪我了？”
周扬的声音还是有点哑：“怪，当然怪。但是我现在脑子清楚一些了，我怪你只是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难过和痛苦，还有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不知道该发泄到哪里。家人我没办法去怪去埋怨，但是你不一样，你大我一岁，从小到大都让着我，所以我见到你，尤其是当我知道你也知道这件事还瞒着我的时候，我就理所当然把你当成了我情绪的宣泄口。”
这次姜彦哲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在他跟周扬相处的这些年里，周扬一直是有点幼稚看起来永远无法成熟的小孩子。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周扬，让姜彦哲觉得他好像在一天之中就长大了，他什么都懂了。
周扬继续道：“这件事，你知道的比我早，你哭的次数也一定不比我少。”
姜彦哲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夕之间长大的男孩儿，周扬细长的凤眼温和的望着他，一点都没有白天见面时候的跋扈，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着。周扬没再哭，可是姜彦哲却明白周扬的那种情绪叫隐忍。
外婆走进来催促他们去睡觉休息，周扬理所当然把姜彦哲领到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姜彦哲却说这样不太方便。
周扬奇怪的说：“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睡吗？虽然初中以后咱们各自回家没机会一起睡了，现在长大了但都是男的，有什么不方便的？”
姜彦哲脸色非常不自然：“不是，就是，那个，那个……”，姜彦哲“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周扬笑骂道：“姜彦哲，你怎么跟个姑娘一样这么容易害羞，真没出息！”
姜彦哲脸上极度不自然：“我……”
“nitama别婆婆妈妈的，过来！”周扬拍了拍他身侧空出来的床位。
姜彦哲浑身僵硬的躺了上去，周扬离他近了些，两人的呼吸轻轻浅浅交缠着，姜彦哲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他几乎差点就要跳起来落荒而逃。
正当他马上就要暴走的时候，周扬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姜彦哲，你见了外公最后一面，跟我讲讲吧，我好想知道我到底都错过了什么。”
姜彦哲呼吸一凝，想了半晌，仿佛终于理清了从何说起的头绪：“外公在去世那天明明知道你不知道，可还是问了我，扬扬是不是今天不会来？”
周扬呼吸 重了重，他紧闭双眼，真的不想再哭了。他仿佛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明明知道等不到的，却还是强睁着双眼问了一句。周扬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高考前四天母亲突然没再回家，打电话给他说她去带外公看病，叫他不要打电话过来；高考前的前三天母亲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帮她找到一双白鞋，她出去要换着穿；高考前的前两天，姐姐突然发微信问自己有没有去外公家看看，是不是爸爸不让自己出门；高考前的前一天自己想去外面吃饭透透气，爸爸带自己出去却走小路说这样走省时间；爸爸在吃饭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看了自己一眼，就拿着电话出去了；高考结束后他跟姜彦哲说他觉得母亲骗他，其实根本没把外公带去看病，姜彦哲当时躲闪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到这里，周扬猛地睁开眼睛，呵呵，原来是这样啊，这么多明示暗示，原来是自己蠢啊！
周扬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攥着，像是一条毒蛇缠上了自己，这条毒蛇的身体越收越紧，勒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周扬瞪大双眼，呼吸越来越急促。
姜彦哲发觉到周扬的异样，他翻身坐起，看见周扬这幅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低头询问：“周扬，周扬？你怎么了，你说句话，想到什么了？周扬！”姜彦哲有些害怕，但他不能大声喊周扬的名字，他怕吵醒外婆。
周扬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突然低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彦哲，你说我是不是sb啊！其实高考前一周我来看外公的时候，外公睡着的时间就比醒着的时间多。我还跟外婆说起这种情况，当时大家都说外公没什么大问题，我他妈竟然信了！我明明就感觉到外公的气息越来越弱、吃的越来越少、连人也越来越瘦……我长这么大竟然不知道这些是，这些是……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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