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姜彦哲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中午也睡不着,口袋里装着两块巧克力被他翻来覆去的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索性一骨碌爬起来想去找周扬弟弟把巧克力给他。
他刚套上裤子就从窗户里看到周扬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跑的又急又快,姜彦哲赶快穿好鞋急急忙忙从家里跑出去。
周扬来到喷池边,想伸手去玩池子里的水,奈何他胳膊太短,够不到。那个时候的安全防范意识不够到位,喷泉池里的水深,外围的栏杆又低矮,很容易发生意外。七岁正是调皮的年纪,周扬三两下翻过栏杆,站在窄窄的台子上蹲身下去,结果蹲下去的时候身体失了重心,脸朝下溅起巨大的水花。
那水看着浅是因为水清,实际上也有一米深,七岁的周扬营养不良又瘦又小,身高刚过一米,掉下去就没了人影。他双脚使不上力,刚想站起来就会滑倒,只好双手紧紧的抓住栏杆不让自己掉到水更深的中间去,他在水里乱扑腾着,剧烈的击起水花。
姜彦哲追上来的时候周扬已经掉了下去,他只能看见池子里面的水不断溅起,隐约能看见一颗黑乎乎的脑袋起起浮浮。大中午的日头正毒,大家都在午休,四周没有一点阴凉的广场哪里还会有人经过,只有姜彦哲着急的跑过去大喊:“扬扬、扬扬……”
周扬在水里听见有很熟悉的声音呼唤他,下意识想出声答应,结果一张嘴就有一大口水马上灌进了,他越想大声呼救就灌的越多,周扬这才感到害怕了,冰冷的水呛得他几近窒息。
姜彦哲跑近他,发现水面平静不少,周扬原本用力抓着栏杆的双手渐渐放松,人也不那么剧烈挣扎了。
姜彦哲吓得脸白透了,他赶忙翻过栏杆用力稳住自己,一手死死抓住低矮的栏杆,另一只手努力伸长去揪浮在水面上的周扬的领子,第一次没够到,第二次他踏空右脚,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左脚上,身体探出半边,够是够到了,可是一只手吃不上力,他急疯了,再用不上力周扬泡都不冒了!姜彦哲抓着栏杆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一鼓作气终于激发出人类的潜能,周扬终于被拽到靠近栏杆的一边来。
周扬被这动静弄的清醒了些,他觉得上方有人拉自己,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抓住那只手借力攀住了栏杆奋力站起,他软绵绵的没了一丝力气,全身湿淋淋的活像只面色惨白的小水鬼。
姜彦哲终于松了口气,他后背前襟的衣物都湿透了,不是水,是汗。他先自己快速翻过去,再托住周扬的胳肢窝使出吃奶的劲弄他过来,他不敢松懈一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周扬又滑进池子里。
周扬软趴趴的靠在姜彦哲的怀里,姜彦哲着急的拍打着他的脸叫道:“扬扬,你别睡,醒醒!”
周扬迷迷糊糊用力撑开一丝眼皮,断断续续的说:“是姜,是姜哥哥吗?”是不是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了,太阳公公的按钮被谁关掉了吗,为什么突然变暗了,周扬什么也看不清,胡乱的瞎想。那时的周扬明明冷的打颤,却还是觉得姜彦哲的怀里好温暖。
周扬的外公翻身的时候没搂到周扬,连忙起身寻找,屋里屋外都没有他的身影,急忙唤醒外婆出门,等他们到的时候正看见八岁的姜彦哲托着七岁的周扬翻过栏杆,几乎难以置信,虽然那时姜彦哲发育的比平常孩子好很多,足足比周扬高出了一个头。
外公忙走过来一只手揽起周扬,一只手摸摸姜彦哲的脑袋,“好孩子,外公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其实姜彦哲一看见外公过来的时候眼眶就噙上了泪,等外公的大手摸上 自己的头时终于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仿佛落水的那个人是他,所有的害怕、恐惧和不安在一瞬间突然爆发出来,这才真正让人意识到刚才那个冷静救人的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
外婆怜爱的把姜彦哲揽进怀里,也难过起来,要是没有这个孩子,那扬扬岂不是……光是想想就一阵后怕,“乖孩子,没事了,咱们先去医院。”
还好周扬没什么大事,就是呛了几口水把肚子涨大了,得洗胃。周扬去洗胃姜彦哲在包扎手指,因为外婆发现这孩子一只手的手指上全都破了皮,是抓栏杆的时候用力过度导致的。外婆心疼的帮他吹了吹,“阿哲,不哭了,还疼不疼?”
姜彦哲哭到结巴,“外、外婆,我我不疼,我、就是怕……我怕我再也不能跟扬扬一起玩儿了!”
外婆小心翼翼的牵着他的手安慰:“傻孩子,怎么会呢,扬扬就是呛了几口水,马上你就会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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