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是他泽维尔的眼光问题。
那位小少爷想到这里,有些莫名的挫败。他抬起头来,看见朱塞佩一副问询似的神情,只好微笑着把那张纸条揣进了兜里,然后好言好语的邀请那位顾问先生出门同去。
朱塞佩嘴里的雪茄烟还没有燃尽,他隔着烟雾看着那位小少爷脸上的神情,忽然觉得泽维尔似乎比从前又成熟了一点。从他那具被裁剪良好的西装所包裹的躯体里,居然投射出某种朱塞佩从
未见过的,从容而又充满威慑的气质。而那双蜜棕色眼睛里的汹涌感情,却仿佛被时间沉淀了似的,显得那样通透,那样深沉平静。
泽维尔有些放心不下朱塞佩的病情,总是担心他在逞强,或者对那些痛苦装作毫不在意。因此,他把车开得很慢,慢得招惹了一片鸣笛。泽维尔很想跳下车和他们理论,跟他们说自己的爱人大病初愈,经不起这种喧嚣的刺激。可他又想了想,从眼角瞥见那位顾问先生脸上的淡定神情,忽然觉得不说也罢。
而那张便签上写着的,是一栋年代久远的豪华公寓。朱塞佩打开车门,走下车去,风衣的下摆在动作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他插着口袋,站在路灯下面,并点上了一支高级香烟,却仿佛没有任何要去敲门的意愿。直到过了很久,泽维尔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他才用眼神指使那位小少爷,让他去按响那扇奶油色木门上的门铃。
泽维尔觉得,这位顾问先生的矫情实在已经到达了极限,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相当认命的走到了公寓门前。他拍了拍那扇已经有些老化的木门,然后听见门锁转动了几下,从门缝里露出一张有些神经质的,老妇人的脸孔。她睁着一双浑浊的,充满疑惑的眼睛,小声询问着泽维尔的意图。那位小少爷找不到说辞,只好望向朱塞佩所在的角落。可那位顾问先生,却赶在他回头以前,就快步走到了那位小少爷的身后。
朱塞佩的手臂越过泽维尔的头顶,然后抓着门板,用力拉开了那扇木制大门。而除他本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这种行为的原因,更没有人理解他那好像尖刀似的凶狠气质。可当那位老妇人看见他的时候,看见这位顾问先生的时候,她却一下子显露出了某种如同魂飞魄散般的表情。
“夫人,您还记得我吗?”
朱塞佩挑起眉梢,那双灰绿色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晦暗不明的情绪。他推了推泽维尔的后背,并且无视那个女人的震惊,然后像这里的主人那样,大步走进房间。他坐在餐桌边的,那把老旧的铁艺座椅上,经年的使用让椅子发出了些刺耳的噪音。可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连眉头都不存在一丝的动摇。
泽维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越是无法理解的情况,就越是要沉默着,装出一副对事情了如指掌的神情。他站在朱塞佩的旁边,一盏明亮的花卉灯下,然后把双手自然的背在身后。他觉得那位顾问先生,应当和这个女人有些莫名的恩怨,否则也不用借助他的脸孔,来骗开那扇奶油色的大门。可他仍然对这种恩怨毫无头绪,甚至不能理解此时此刻,他们之间那一片可怕的,沉默的原因。
“先生,我敬畏的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和我清算过去的仇恨,那么好吧……我接受这样的惩罚,并恳求您的原谅。”
那个女人穿着褪色的毛衣,用干枯的手掌在胸前划着十字。她害怕得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这位顾问先生为什么时至今日,又出现在了她的生活。她以为,那场发生在褐石大楼门厅里的噩梦,那件不自量力所导致的蠢事,都已经随着朱塞佩的仁慈而烟消云散。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位先生,也不会再听见他那仿佛恶魔低语般的说辞。
是的,这位老妇人,泽维尔所不知名老妇人,是达里奥的遗孀,曾经在褐石大楼里敲诈过朱塞佩的女人。
朱塞佩平静的,看着她那好像要匍匐在地似的矮小身躯,然后掀灭了手里的香烟,用一副和善的,好像救世主那样的语气说道:
“夫人,我无意讨论那些愚蠢的过去。只是我现在,有一些事情需要您的帮助,我相信您出于我们的友谊,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他说完,示意泽维尔为她搬把椅子,并请她坐在了面前。朱塞佩原本不愿破坏黑手党的规矩,不希望让成员的家人牵扯进去,可从前在褐石大楼的事情证明,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家族的信息。因此她并不是个局外人,也不能蒙受无知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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