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塞佩,我的顾问先生,我无意冒犯您。但我实在受够了您做的奶油通心粉……我能不能离开这里?”
“不,不行。”朱塞佩斩钉截铁,温和面具下的语气似乎比那窗外的寒风还要刺骨几分,“你知道的,马尔蒂尼的那群家伙恨不得立刻就要了你的命。如果你不想被□□打成筛子的话,我劝你老实待在这里,不要添乱。”
他说完,郁着脸色脱下外套,解开那带着深红珐琅扣子的衬衫袖口,系上一条和他格格不入的粉色围裙。开始忙前忙后的,为那个如同烂泥样瘫在沙发上的大少爷收拾起了饭菜。他如此这般老妈子似的操办一切,实际已过了许久,确切说是,从唐巴罗内因急病暴死之后的两个月零八天。而组织里的人,也在看热闹似的等着他暴怒尔后放弃,甚至恶毒的拿他的忍耐期限开了赌盘。如果可以,朱塞佩也不愿追随这个脑子里只有□□和赌博的醉汉,但他没有选择,他发过誓的,他不想再做一次叛徒。
朱塞佩想到这里,感到一阵莫大的嘲讽。作为唐最信赖的顾问,他并非不理解现状:
马尔蒂尼家族的趁火打劫,艾伯特·巴罗内的离间分裂,无不使这个本就因新老交替而动荡的组织更加岌岌可危。
但是在朱塞佩眼里,或说在一个家族顾问的眼里,他的唐必然是如教皇权杖上的宝石那般,无所不能又光芒耀眼。
遗憾的是,唐巴罗内仅剩的末子,泽维尔,距离这样的品质还有相当一段人生要走。而局势又是那样紧迫,几乎容不得一分一毫的拖延。
这样雪上加霜的情形,加剧了朱塞佩心里对泽维尔的,那超乎寻常的愤慨。而这种愤慨又常常得不到纾解,转而发酵成了,某种混合着自责与内疚的复杂情感。
朱塞佩深深呼吸了几口,他像是要宣泄这种愤慨似的,用刀狠狠剁着那可怜的西兰花。泽维尔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劈里啪啦的声音,捏着酒瓶子,游魂似的凑过去。他步履蹒跚,一路踹着地上杂乱的衣物和各种颜色鲜艳的包装纸袋,半晌才摸到了朱塞佩的面前。
朱塞佩赌气似的垂着头,假装是个聋子瞎子,对这愤慨的源头不闻不问。他那常年梳得整整齐齐的侧分金发,因先前室外的狂风而垂下了几绺,正随着他的动作,在那深邃眉眼间轻轻摇晃着。
尽管朱塞佩自己不愿承认,他确实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由于身上那一半挪威血统的缘故,
他比本就高大的泽维尔还要高上一些。皮肤也更加白皙,头发则是绚烂的铂金色。但他的五官又继承了西西里母亲的深邃大眼与雕塑般的饱满嘴唇,使他看上去好像第勒尼安海那清澈而又温柔的,蓝色宝石般的海水。
这位比泽维尔整整年长了十二岁的顾问先生,以及这张英俊的脸孔和那喋喋不休的说教,伴随着他乏善可陈的童年。
“朱塞佩,我一直都很好奇……”泽维尔说,“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纠缠我这么多年?”
“我只是依照唐的命令。”
泽维尔听了,轻笑一声,“哦,阿尔……我差点都忘了,那么你最会讨老家伙们的欢心。对吗,法尔科?”
“不要称呼你的父亲为‘阿尔’。”
朱塞佩“砰”的剁下菜刀,缓缓抬起了头,他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之后,一双棕绿色瞳仁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还有,不要称呼我为‘法尔科’。”
“那应该称呼你什么,贝托尼街的娼妓,唐的小情人,还是顾问先生?”
朱塞佩被眼前这个无赖气得脸色发白,却顾及那老人的遗嘱,没有当场把他大卸八块。但这种愤怒却也并非只是为了则为了,更多的,是为朱塞佩他自己,他那些烂泥潭里滚打的历史,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一个因告密而不得不洗手从良的前男娼。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尽管他告密的内容是马尔蒂尼家族二把手的行踪,尽管这条消息成为了暗杀行动的关键一环,尽管二把手的死导致了马尔蒂尼家族十数年的偃旗息鼓。
但他还是个前男娼,告密者,传闻中凭借爬床上任的家族顾问。
泽维尔看那一惯清冷的男人动怒,耸了耸肩,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满足。他仰脖灌了口酒,直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说:“你难道觉得这公平吗?阿尔……他只要一句话,一个表情就可以改变你的人生,让所有事情天翻地覆。从前他的‘弟兄’们像强盗一样冲到家里来,告诉我,其实我还有个当黑帮老大的父亲。逼迫我做这做那,打理那些我根本不想打理的事情。现在,现在他又这样随随便便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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