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智慧如你,恕我也有一个问题……我弄不明白,最近获得的那个惊喜,究竟是基督给的,还是善人给的?”
“哦,年轻人,基督可不管这些事情!”
唐吉拉迪诺说完,像被自己逗乐了似的,大声的笑了出来,并使那位顾问先生也露出了难得的愉快的笑容。
泽维尔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于是他只好看着这两个在酒店大堂里发出放肆笑声的人物,然后忽然理解到了一点朱塞佩平日里的头痛和心情。他觉得以上这两位先生,一定是来自某个奇异的国度,会说某种奇异的语言,能把再普通不过的句子琢磨出令人发笑的意思。
尽管唐吉拉迪诺的回答听上去确实很像一个风趣的玩笑,但泽维尔十分清楚的,这种水平的玩笑决不足以打动朱塞佩那样的歇斯底里的工作狂。可是这位顾问先生就是因此而勾起了嘴角,并施舍了一个平日里极度吝啬的真诚的笑容。
泽维尔忽然很想看看那个胖老头的大脑构造,弄明白究竟是哪个部分让人觉得可笑,毕竟朱塞佩笑起来的样子真tamade好看。但很可惜的是,他对此只能停留在想象的层面,因为唐吉拉迪诺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三楼的宴会大厅。
大厅已经被布置好了,房间的正中摆着长长的雕花木桌,桌上铺着洁白的绒布,绒布上映射着耀眼的水晶灯的光芒。马尔蒂尼的二把手,洛伦佐·马尔蒂尼,见到唐吉拉迪诺和朱塞佩,走过去向他们问好。而在他的身后,还有马尔蒂尼的顾问,和另一位不知名的老人。
洛伦佐对唐吉拉迪诺表现得很是尊敬,但对朱塞佩却是一种礼节性的,甚至有些不情不愿的友好。朱塞佩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十分尊敬的和他打了招呼,并向他重新介绍了古斯塔沃。而古斯塔沃,这位脾气暴躁的二把手,显然没有朱塞佩那样的耐心。他只是皱着眉头同洛伦佐握了握手,然后飞快的撤回了手掌,并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有些厌恶的擦了擦西装。
泽维尔见了此情此景,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是装作了朱塞佩的保镖,毕竟保镖不需要和洛伦佐握手,也毕竟他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在握手的时候照着洛伦佐那漂亮的脑门来上一枪。
总之,他只是有些嘲讽的看着这水晶灯下闪耀的一切。他依然记得不久之前,马尔蒂尼是怎样拿着机关枪摧毁了他们的生意,霸占了他们的地盘,把他们像老鼠一样的在街上赶来赶去。泽维尔不是不能够承受这种侮辱,很大程度上别人的死活也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朱塞佩的伤口,那带着玻璃渣子的腿上的伤口,却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并且使他很想让这伤口的始作俑者付出一些切实的,沉痛的代价。
但是眼下,一切都不如他所愿的,双方正坐在谈判桌上,准备握手言和。唐吉拉迪诺开始宣读谈判书的内容,由于昨晚朱塞佩那个恶意的玩笑,泽维尔对此记得清
清楚楚。他甚至可以跟着唐吉拉迪诺的语速,缓缓的将那些不太熟悉的名称与数字背诵。而唐吉拉迪诺的语言,似乎是某种立竿见影的魔咒,它让那些被关停的簿记点开张营业,让那些被摧毁的建筑修缮一新,所有牺牲的士兵有了姓名,所有鲜血的事业打上功勋。
泽维尔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他不知道拥有权威原来可以做成这样的事情,令人敬畏原来可以获得这样的能力。而唐吉拉迪诺在他眼中也再也不是什么可笑的胖子,无能的老头,那是一个世界的主宰,一种规则的裁定。这种对于力量的崇拜,如同一记铁锤那样敲在了泽维尔的胸膛之上,令他刹那间心跳加速,血液澎湃。
泽维尔不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起码当唐巴罗内把他从贫民窟里接走以前,他的人生就只有日复一日的偷鸡摸狗和得过且过。他见惯了丑恶和残忍,他的心也因此麻木不仁。他甚至拒绝来自命运的任何好意,并且深深惧怕那些令他对未来产生憧憬的东西——
比如巴罗内首领的宝座,比如朱塞佩不厌其烦的教育。
但他现在却不是那么惧怕了。对权威的向往使他放弃了浑浑噩噩的堕落,使他产生了那么一点想要改变的动机。朱塞佩那染血的伤口忽然又出现在他的脑海,并一遍一遍的大声质问着他:
“如果你更强大一些,如果你更勇敢一些,他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受伤?”
泽维尔心动了,他并非对朱塞佩有什么过分的想法,只是他所在意的人实在少得可怜。他想起了那位顾问先生对他的付出,对家族的付出,感到有些内疚,并因此理所当然的认为朱塞佩是他要保护的头号人选。当然,此时他并没有考虑到的,朱塞佩究竟是不是强大得根本不需他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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