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塞佩因为以上的想法而彻底惊醒,他觉得事情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那刚从睡眠里苏醒的脑子实在无法处理这样的复杂问题。但当他睁开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的一刹那,以及当他看见那房间里的情形和身边睡着的人的一刹那,他忽然间就理解了全部的情况。并且,如果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排行的话,这个早晨一定可算得上是朱塞佩人生中最糟糕的上午之一——
说不定根本没有之一。
他所枕着的,那触感诡异的“枕头”是泽维尔的手臂,那位小少爷几乎是把他勒在了怀里,不给他一点逃脱的余地。而他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能力,此时此刻,他的腰部和
双腿正酸痛得像是受了某种残忍的酷刑。这种酸痛甚至延伸到了他的脊骨,令他全然不能从床上坐起,甚至不能移动出一厘米的距离。
尽管,似乎已经有了一些莫名的准备,朱塞佩还是被眼前凌乱的房间,凌乱的衣物和凌乱的自己折腾得一团乱麻。他的皮肤上泛着斑斑点点的红痕,甚至是一圈叠着一圈的牙印。而他的领带还吊死鬼样的挂在脖子上苟延残喘,但那件纯白色的衬衫却早已不翼而飞。他的西装外套被扔在床边的沙发上,裤子被卷在了床尾,马甲被压在了枕头底下,内衣却是挂在浴室的门把手上。他还穿着他的袜子,手表也没摘,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副金边眼镜居然有些可笑的,煞有介事的被架在了喝空的威士忌酒瓶上!
哦……威士忌酒瓶。
朱塞佩开始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头痛欲裂或许并非仅仅是因为在泽维尔的怀里醒来,也并非仅仅是因为眼前的糟糕的事后景象。他昨晚喝醉了,醉得很厉害,厉害得甚至差点都忘了自己喝醉的事实。
但现在,他却回想起来了,把昨晚的事情都想起来了,然而这只能使他感到更加的心力交瘁。昨天晚上,当一切发展到他跨坐在泽维尔的身上,回击他关于奶油通心粉的嘲讽的时候,事情还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就连泽维尔有些恼羞成怒的放下餐盘,搂着他的腰和他舌吻的时候,事情也大部分依旧都属于他的掌控。但是,当那位小少爷从床底下拿出威士忌酒瓶,含一口辛辣的酒浆喂到他嘴里的时候,当他开始眼前模糊,并轻轻哼起了圣诞歌的时候,一切就都好像脱轨的火车那般,一头扎进了疯狂的欲望的漩涡。
朱塞佩感到有些挫败,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还是为基督、玛丽亚、耶和华等一系列宗教人物在心中的地位默哀了几秒。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教众,朱塞佩这样有些自责的想着,甚至愿意立刻跑到就近的教堂,找神父忏悔一下自己对圣灵的冒渎。但是他转念一想,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神父更虚伪的东西吗?他们只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实际又无关痛痒的安慰,好让人在内疚或困难之时有一点虚无缥缈的凭借。
但是,难道他们真的能够明白,人世间这许许多多深邃而又复杂的苦难吗?答案应当是否定的。因为许多时候,这些苦难就如同朱塞佩所正经历的那样,连它们的苦主都无法确切的,知道它们的根源。
是的,朱塞佩仍不知道一切问题的根源。尽管他昨天晚上在泽维尔面前几乎是默许了他们之间那不可告人的关系,但是朱塞佩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被玩弄了的感觉。他似乎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简单得令人有些失望和疑惑。
哎,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可悲的娼妓。可以为了一些短暂渺小的快乐而心甘情愿的大开双腿,也可以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利益而翻来覆去的和某个混蛋上床。尽管他西装革履,尽管他斯文高雅,但他的骨子里依旧带着某种无可救药的下贱德性。这种德性使他愧疚,又使他得以宣泄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朱塞佩一直在竭尽全力的,想要摆脱自己的过去,甚至不惜有些矫枉过正,变得歇斯底里又不近人情。他从心底里,深深厌恶自己在贝托尼街所经历的一切,并认为那是一辈子的耻辱,是无法抹去的污点。
而他在出卖马尔蒂尼的那位前任二把手的时候,和唐巴罗内达成了一个明智的约定。他希望能够前往国外避难,改名换姓,并好好的接受一下正规教育。唐巴罗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价码,并切实的履行了那些承诺。
可是朱塞佩,朱塞佩却辜负了他本人的期望。他和正经的生活分别太久,即使获得了学位与文凭,却仍旧不能过着阳光底下的生活。他太清楚那一系列高效的,危险的,切实有用的手段。虽然他并不屑于使用它们,可是这些手段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打扰他回归正常的步调,让他心烦意乱。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回到唐巴罗内的伞下,成为他的鹰犬,他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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