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简笑着轻声安抚他:“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马上就好了。这么好的杯子怎么就摔了?”
沈安生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刚刚手抖了,不小心摔的,没事,再怎么好看,也只是个杯子,摔了就算了。”
顾从简看着他,又沉默地收拾好碎片,起身要拿去扔掉,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嗯。没事。只是个杯子而已,咱们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说完便出去了。
沈安生的眼睛再次失去了焦点,像是失了星星的夜空,嘴里小声念着:“就一个这样的,就一个这样的,就一个这样的……”
就这样平静安稳地过了几天,顾从简觉得沈安生最近情况特别好,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又开始了打理院子的生活。他觉得他可以暂时放心了。这天,码头新到了一批重要的货,顾从简得亲自盯着,便出门了。走之前,叮嘱沈安生在家照顾好自己,他马上就回来。
沈安生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笑着点头答应。
有段时间没来码头了,今天这批货又有些多,顾从简耽误的晚了些。他赶回家时发现家里安安静静的,喊沈安生也不答应。他的心突然安静得可怕,他一间房一间房找,他们的卧房,没有!书房,没有!厨房,没有!客厅,没有!浴室!!!
浴室的门从里面锁着,顾从简敲敲门,喊沈安生的名字:“安生你在里面吗?安生?我回来啦,快出来啊安生!”一连喊了几声,拍门都没人答应,顾从简想沈安生大概在浴室里不小心睡着了。
他莫名地有些着急,他开始踹门。踹!使劲踹!安生,你怎么连踹门都听不见啊!安生!安生!安生!顾从简每在心里默念一次沈安生就踹一次门。安生……
门开了,顾从简跌跌撞撞地跑进去。他看到了沈安生,他的安生,真的,睡着了……他睡在浴缸里动也不动,怎么叫都叫不醒,手边还掉着那把时常修剪院子的小剪刀……
顾从简抱着睡着的沈安生,他白色的衬衫被沈安生的梦染成了鲜红色。怀中的身子冰凉,他知道他的安生要离开他了。可怎么能,这世上就一个安生,就一个沈安生啊!他拼命地抱紧怀中的人,希望捂热他的身子。可再怎么捂,再怎么久,久到四肢渐麻,久到自身都开始冰凉,他的安生不会再醒来了……
希望一点点磨灭,顾从简只觉心口被什么堵住,他苦笑着,满眼凄凉,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那是撕心般的绝望……是他,他是罪魁祸首,是罪魁祸首!他亲手,亲手毁了他的沈安生!是不是不曾将沈安生带到这里,他们就能一直守着美好的过往?安生等不及了,想先回去了。好,他陪他,他们一起回家!
顾从简小心地将装着骨灰的白瓷坛放在桌上,他开始收拾行李,手上动作极快却细致。突然,一封信就那样从枕头下露了出来,他轻轻地摩挲着,手指有些微的颤抖。展开的那一瞬,眼睛又被刺痛了:
从简,见字如面。不对,见不了面了。抱歉,我选择了这条路,因为我的自私。是我太脆弱了,我不希望你每天为我痛苦、劳累、奔波,更不希望你以后一直面对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疯的废物。是我太懦弱了,我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失去最后的清醒,我害怕现在的自己。我不想拖累你,我希望我走后,你能好好安排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被我影响,你会生活地更好,你也值得更好。从简,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顾从简呆呆地看完,又呆呆地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放进自己胸口的口袋里。
顾从简拖着行李,拎着小皮箱,抱着他的安生,回到了槐树院子。他把院子收拾了一下,把行李放好,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沈安生的桌子,架子上。他还是和沈安生睡一个屋。
他把骨灰埋在槐树根下,安生喜欢这个地方。他把小皮箱放在床头,里面是两套西装,一大一小,一块怀表,一封信和一堆翠绿色的碎瓷片,那都是沈安生珍视的,是沈安生。
行李箱太大,顾从简想把它放在床底下,却发现有些东西挡住了。他把障碍物拖出来,发现是个老旧的黑色皮箱,他直觉这是沈安生藏起来的。
黑色皮箱打开了,里面是成堆的书信,顾从简大致数了数,一百封,信封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顾从简随便打开一封看:从简哥,见字如面……
只看了七个字,顾从简忍了这么长时间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顾从简花了一整个晚上,把所有的信看了一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准备把它们都记在心里,再烧给安生,一天一封。等到第一百天的时候,信看完了,一切又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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