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达打了个哈欠,把新鲜热乎的两串肉放到那唯一一个客人的面碗跟前。
算了,他想,反正再过不久就是放工的时间,客人也就陆陆续续地上门了,电视机一关一开,反而费电,随他去吧。便把台又重新调回综艺屏道,将嘴里还剩一点没抽完的烟用鞋底碾灭,从烧烤店的后门外边开始往冰柜里搬瓶装啤酒。
正店的卷帘门发出哗啦啦一串声响,胡达眼前一晃,只觉得一个白色的身影风一样从身边掠过,直奔着烧烤店的二楼去了。
“吴久生!”他冲进后门,一路冲到楼梯口,对顶端跑得只剩下半截屁股的背影吼了一声
,“你小子要再早上出门的时候敢不关电风扇,我非涨你电费不可!”
他话喊完,白色身影已经跑得影儿也没了,只是楼板很薄,隔着一层也能听见楼上青年高声的回应:
“知道了!放心吧,一会我出去外面耍!不用叔叔你的电!”
胡达还没回话,又是一阵乒里乓啷的动静,换了t恤和拖鞋的青年已经重新从楼上蹦了下来。他手里抓着手机和钥匙,手腕上的塑料袋里装了个肉松面包,还和往常一样,一回家放下东西就急吼吼往外赶。
胡达知道,吴久生是个网瘾少年,几乎每天这时候都要赶去网吧玩几个小时电脑,天气闷热,网吧里靠近空调下方凉爽舒服的机位好多人抢,所以他每次总猴子似的窜上窜下,晚饭也不吃,通常就带着面包或碗面,到网吧去凑合一顿。
年轻人对精神娱乐这种不要命的热情他不懂,但每晚他生意最忙碌的时候吴久生不在,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那青年人太闹腾,如果他在,指不定楼板上多少灰尘都要被他震下来,店里吃东西的客人可不得都被嫌弃走了。
想到这儿,胡达都不禁怀疑,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会同意把小房间租给吴久生。
吴久生找到久久烧烤店,也不过是在两个礼拜以前。
那时胡达刚才烧烤店外加盖好了塑料棚,把店里的部分桌椅挪到了门口,烧菜的锅子和煤气灶也从厨房移了出来,原本堆在楼上的瓦楞纸箱和塑料筐便有了空间码放。这样整理完一道以后,二楼他自己的卧室隔壁竟然空出来一间足以睡人的屋子。既然左右暂时找不到用处,胡达自己拿了块硬纸板子写上招租两个字挂上,睡觉在二楼,洗澡和厕所都在一楼厨房对面的拐角,和他共用,租金他收四百块一个月包水费,押一付一,电费单独走表另算。
他本想着租给在暑假高峰期在附近工厂打短期工的学徒,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然是吴久生。
吴久生就在河对岸的电子元件厂上班,是流水生产线上的合同工,有保底工资,工厂提供住宿,原本是不需要单独在外头租房子住的。但他说工厂提供的宿舍不好,一间大屋八个人一块住,上下铺,放个屁说个梦话都能听见,一点隐私也没有,澡堂里还有臭虫。吴久生是他们那间宿舍里最小的,年轻、聒噪,下了班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抱着手机插着耳机坐在床上听歌,声音开得老大,旁人隔着耳机都能听见。他什么都听,从港台流行到听不大懂的时下流行的电子音乐,还喜欢哼哼,听激动了就跟着耳机里的调调唱,哪句歌词唱走调了自己也不知道,吵得要命,搅得宿舍里的舍友烦不胜烦,每次都呵斥他说“你别唱了,难听死了!”,吴久生就不高兴,不喜欢理他们,继续自个儿唱自个儿的。
他算过一笔账,在厂房的宿舍里那么样住着,每个月还要扣260的住宿费,据说眼看着马上还要涨价,涨到280一个月,那还不如索性出来住呢。虽说胡达出租的那间屋子大小也就够放一张床,楼板嘎吱作响还没有空调,每个月还要收400块钱,却好歹是间自己的屋子,况且离网吧还近,其他人下工以后回宿舍吃个饭的时间他就够抢到很好的机位,一点不亏。
吴久生只大致看了一眼,隔天就去厂里办了退宿,拎着一只黑色的尼龙旅行袋,带着脸盆和一点洗漱用品,住了进来。
他搬来以后,原先同宿舍的几个工友来看过他几次,在胡达的店里吃了一人吃了一碗炒粉,喝了一瓶啤酒,然后去二楼参观了一下他的房间。房间没怎么布置,就一套床上用品,小窗户旁边一个敞开的纸箱子里丢着穿过的衣服,再旁边一张矮凳子那么高的小桌子,人得坐在地上,才能用它吃饭、看书,只是吴久生既不在这吃饭,也不在这看书,上边零散地丢着几个水果和几包烟,别的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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