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秒的时间里,胡达快速地在她周身扫了一眼,发现她一边的小臂上有道红色的指痕,是被人捉住粗暴拖拽过造成的。胡达见那姑娘一脸难安的模样,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前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被问到的姑娘露出很吃惊的表情。
她只穿着睡衣,在欢喜缘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打扮,不难猜出所从事的职业,胡达却依然肯诚恳地关心她一句,那让她本能地觉得,这是个好人。
“我……是店里新聘的厨师,明天就正式上岗了。你以后要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到小厨房来直接和我说。”见那姑娘没有立即回答,胡达率先介绍了自己,消除了对方对自己身份的疑虑。
“原来是你啊……”那姑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自我介绍了一遍,“我叫阿惠。”
她朝屋里瞧了一眼,见领班还在就薛锦同和吴久生牵连到林建华的麻烦事同经理激烈地讨论着,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自己头上,便将胡达拉近了,悄悄问他:
“我正想着去找你呢,原来的厨师都已经走人了,我房里的客人想吃点东西,我知道你明天才正式上班,但你方便现在帮帮忙吗?”
“行啊。”胡达爽快地答应了,“那客人想吃什么?”
“干炒牛河和烤鸡翅。”阿惠回答,“别太辣,能做吗?”
胡达愣住了。那是宵夜的菜单,大中午要点,而且只单点那两样的人不多,胡达自己也就记住过一个。
“你房里的客人点的?”他又问了一遍。
“是啊。”阿惠点点头,“麻烦你了,那客人……他人真挺好的。”
是挺好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可不就是个顶可爱的小家伙吗。胡达想着,对阿惠露出一个微笑,那一笑之下,他满脸风霜的轮廓都有如冰雪消融,带出一股温柔的错觉,一闪即逝,阿惠晃了晃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其实胡达也不是很能确定自己的猜想,他知道吴久生此刻就在欢喜缘的其中一间房里,却不相信世间能有这么凑巧的事让他刚一来就和青年碰上,他只是想到了对方,光是想到,无处安放的一颗心脏就像坠下地来。
那两样东西他做得格外认真,所有的配菜都是细细处理过之后下锅的。
等阿惠端着盘子道完谢以后离开了,胡达靠在灶台旁边,把想抽一支烟的冲动强自压下去,掐了自己一把。
别急,他对自己说,你已经来了,把人带回去只是迟早的事。
胡达把小厨房收拾干净了就一个人往宿舍的方向走,到了楼底下,发现刚在经理办公室打过照面的领班人已经在等着他,手上拿着一叠新鲜打印出来还带着微温的资料。
上面就是胡达之前打听过的,会所vip和vvip客人的名单,每一个名字后边的表格里都有详细的备注,包括口味的偏好和食物禁忌,尤其了不得的几个客人姓名还用红笔做了特殊记号。
胡达不动声色地收下了,回到宿舍,坐在床边,胡达放下手里的东西重新翻阅起那叠薄薄的纸张,果不其然在寥寥几个高亮处理过的客人信息里找到了林建华的名字。
严天给他的消息果然不假,欢喜缘确确实实是在林建华的地盘上,而林建华作为警方线人,也确切地和这间洗浴中心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联系。
突然看见那三个字,胡达沉默了,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入了年代久远的回忆里。
当年他失足入狱,也才不过刚刚成年的年纪,犯的又是刑事案件,监区环境复杂,他初进去的时候,吃过不少的亏——直到在里头遇到林建华。林建华长他两岁,却比他更见过世面,懂得阿谀奉承在监区里上下打点关系,真动起手来,狠辣亦不输他人,人也讲些道义,在犯人之中颇有威信。而胡达与他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喜欢的都是男人。90年代末时社会风气仍然很是闭塞,同性恋的现实处境十分不易,在人群中发觉彼此之后,总会有些心有戚戚然的共鸣。因此,虽然他俩不是互相看对眼的关系,林建华还是把年轻的胡达收在了身边,给予过他不少的照顾。彼时在狱中,虽然人员的构成还是以直男为主,但男监坐久了,对于同性之间的那档子事,基本上也都心知肚明,即便是直男,有时也会在里边寻找兼做床伴的固定搭子,大家见怪不怪。林建华罩着胡达,胡达亦表现得像个得力听话的小弟,许多人私底下都将他们两人看作是一对。但其实胡达很早就从林建华那里听到过,他在老家,还有个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玩伴,是林建华真正心仪的对象。林建华曾经告诉过他,自己一定会积极改造,等到出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回到家乡,将喜欢的男孩接到深圳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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