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烧烤里还是一样的热。胡达抠门的很,平时店里没客人的时候,他连电风扇也不打开,就自己搬个凳子坐在门口,吹一点偶尔飘过一下的穿堂风,自己拿好几个筐子,一堆菜在哪里摘,有时也码着竹签自己穿肉串。吴久生走进店里的时候胡达正好在做准备工作,店里热得蒸腾,肉味熏天,把吴久生呛得都咳嗽。他知道其实二楼胡达自己睡觉的那间房里是有一个老式空调机的,他原本怀疑胡达是每天晚上趁他都睡了才偷偷打开吹一下,早上起来又赶紧关掉,直到有一天热得实在受不了,想去胡达的房间蹭蹭冷风才发现原来房里的空调竟然是坏的。胡达说去年夏天就坏了,电路不太稳定,又碰上雷暴天气,不知道怎么的就烧坏了。他也不觉得没空调算个什么大事,就一直放着没修。
吴久生有时候都觉得胡达活得不像个人。他就算再不济,起码也有个店面,收账的时候还听人叫他一声老板,明明犯不着处处俭省成这样。而且胡达也不娱乐,不看电视也不上网,手里才有个不到一千块最便宜的安卓机,吴久生用来玩卡牌游戏都卡得不行,平时也就见胡达拿着用过支付宝和微信,还都是收付款的时候用一用。吴久生想象过自己万一要是活成胡达那样,一准第二天就得发疯。他一天不拿手机听个歌玩个游戏他就受不了,对他来说,活着就是要不停尝试新东西,这世上的新鲜事那么多,有那么多的热闹好看,很多事物就算他消费不起、享受不起,可就算看一眼,了解一下,他都会觉得高兴,觉得在这片土地上待着,是件喜滋滋的事。正因为如此,他时而会因为目睹胡达的生存状态而浑身难受,在久久烧烤里叹的气,比他这辈子前半生叹过的加起来都多。
胡达听见对方那夸张哀叹的动静,就能想象出那一张幼稚上天却偏要装老成的脸,他没说话也没动,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直到面前一双手突然在桌上拍下三个硬币,胡达抬起头,听见吴久生打招呼的声音:
“喝你瓶汽水啊。”
他看着吴久生摇头晃脑地往后厨走,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支绿玻璃瓶的雪碧。吴久生把那瓶常温汽水替他放进门口的冰柜里,又从冰柜里拿出一支冰镇好的,用起子起开了瓶盖。
胡达挑了挑眉。冰镇的汽水比常温汽水要贵一块钱,吴久生每次都拿店里的常温汽水去换冰柜里冰好的,还美曰其名反正等客人到的时候换进去的常温汽水也已经冰好了,胡达做生意又没什么损失。胡达每次都心知肚明,却从来也不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吴久生往瓶子里插了根软吸管就坐在胡达串肉的板凳旁边双手撑在桌子上喝了起来。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喝汽水还喜欢咬管子,喝得吱吱儿出声。周末厂区的生活街静得像要闹鬼,连红灯区都没生意做。难得可以出去浪的日子,没几个小年轻会继续待在镇上,大多都会去关内、或者临近的城市,逛逛购物中心的商场,买点衣服,看场电影啥的。吴久生原本也想去,他是为了去见四毛才耽搁了事,错过了中午的那趟区间车,如果现在再进城,又赶不上晚上那趟车回来,城里住宿可不比镇上,一晚上的旅馆钱能顶上他在这儿住一个月,一旦错过时间点,一个周末都别想去玩。吴久生就错过了,他现在后悔得要死。
“诶,叔……”百无聊赖的时候连汽水喝上去都不大有滋味,吴久生没办法,只能和面前最没意思的胡达搭话,“你去过东莞吗?好玩吗?”
胡达瞥了他一眼。
“去过。这么近,谁没去过。好玩就一般好玩吧,有几个园林,有个国家森林公园,还有个博物馆,讲林则徐禁烟的。”
“嗐,谁问你这个好不好玩了。”吴久生啧了一声,“我听人说东莞别的没什么,就那些地方最好玩。”
胡达闻言皱了皱眉。
“那些地方是哪些地方?”
“哎呀,还不就是那些地方,”吴久生挤眉弄眼地凑到他边上说,“我听他们说,严打好几年了也没打下去,都是挂牌子叫什么xx按摩汗蒸,xx足浴中心,其实也都是做的一样生意,只要是熟人带你去,都可以叫小姐。叔,你老实说,你去过没?好玩吗?”
胡达盯着青年明显想套话的表情看了一会,嘴角微微向下,抿出一道刀刻的弧线。
“怎么?到了年纪,也开始想女人了?”
“怎么可能!”吴久生
一脸坦荡地反驳说,“我对那些事不感兴趣的,没意思,还不如自己用手。”他大喇喇在胡达面前晃了晃自己的五指,胡达不耐烦打了那只手一下,一点肉沫的腻子站到了吴久生的手上。他嫌弃地“嗌”了一声,从抽纸包里抽了张餐巾纸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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