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一大串,语速又快,吴久生插不上话,只能点头。
严天见了也很满意,便作势要走,治安队里剩下的工作也不少,需要他的坐镇。临走前他在胡达的肩膀上拍了一把。
“达哥,您老回去歇着呗,你家小朋友你想看,我们也让你看了,喏,也没缺胳膊少腿不是?您不抓紧时间安心养着还想咋?”
“要走你走。”胡达瞪了严天一眼,“他没见过这阵仗,肯定会慌,流程我都知道,我陪着他。”
嘿——!
严天也瞪胡达一眼,眼里满是咬牙不说的“你小子给我等着”。
tamade,他以前只是觉得胡达这人的脾气臭,但两个人向来互相挤兑,倒也没觉得多么憋闷,谁想到这人到中年还会突然转性,一下子从大水牛变成老母鸡,虽然说话还是一样气人,却是冲着别人体贴着去的,搞得严天都不好当场发火,连日来把过去几年的瘪都给吃足了,他真特么服了!
堂堂深圳治安队大队长仰天叹一口气,很没有职业道德地把病房门一摔,声响震天地走了。
留下小刘和小张交换一个眼神,尴尬地咳嗽一声,打开资料开始录入。
“那个,姓名,吴久生是吧?”他们俩的其中一个问,“长长久久的久,生活的生?”
吴久生迟疑了一下,不久前他刚吐过血,脖子上也还留着一圈瘀痕,说话的时候还会有点残余的刺痛感觉,发出的声音也比平时嘶哑些。
“对对。”胡达见他没有马上反应,便把话抢过来答了。
负责打字的小刘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录入了信息。
“籍贯,年龄。”小张继续问,“也和身份证件上的一样对吗?我看你是1999年出生,到现在,19了?”
“是是是,是19。”胡达赶忙说。
小张的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我问的是吴久生。到底他做笔录你做笔录?”他转头警告了胡达一句,“按照规定,闲杂人等是不允许参与进来的,你要再插嘴,我就让同事请你出去了。”
胡达本人并不是个脸皮薄的,听了小警察的话,他一秒就接上了回答。
“不是闲杂人等,我是他哥。”
“你是他哥?”小张见他死不悔改,怒瞪他一眼,敲着手里的档案文件夹,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他19,你36,你是他哥?”
“表的,表的,小久就是俺表弟!老家亲戚多,就是年龄差得远,辈分没差。”
“你再胡说八道我——”小张气结。明晃晃的身份证信息在屏幕里摆着,一个湖南的一个山东的,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人,还表哥,简直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
他拿到编制的时间还不久,没有出过几次一线,打过交道见识过的人还不算多,就没接触过胡达这样胡搅蛮缠的,简直都傻眼,想也想不通胡达这么瞎搅和的理由是什么,正准备发作,被身边的小刘拐了一胳膊肘,打断了动作。
“你把他带出去。”小刘平静地说,“我一个人也能行。”
“真行?”小张确认了一遍。
“行。留着这人在,就这点破口供咱们得录几个小时,你让他有多远走多远,我十五分钟快速结束战斗。”
小刘公安大学毕业的,据说还是在读期间年年拿奖学金的优等生,这人个性和警队其他同事都不大一样,冷静沉稳,戴个黑框镜,浑身一股书卷气,但面对犯人的时候,往往都奇妙地能把对方压住,小张平日里与他共事,向来是很服他的。这会,经他一说,也就放心大胆地站起来,撸起警服的袖子,一把将胡达从凳子上拎了起来。
在一串不绝于耳的“诶,疼疼疼,张警官,我这属于工伤,加重了局里还得报销医药费!”声音过后,房门再度被合上,世界总算恢复了清净。
被留下的吴久生松了一口气,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下来,卡在喉头的那股异样感也随之消失了。
“刚才那么一闹,你是不是放松多了?”
望着早没了人影的病房门方向,他问了吴久生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吴久生才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他的双目一睁,变化过的眼神从瞳孔中漏出来,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
小刘最终也没有把话挑明,而是低头重新确认起吴久生的档案。
“挺好,挺干净的,也没有前科。”他对吴久生说,“看得出来是个老实人。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前服刑人员在一起,你们什么关系?看得出来,他对你挺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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