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久生都只是笑笑,不做过多的回应。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借着往日租住在胡达屋里的交情攀上了一辆顺风车,钱那个字眼太过刺激人的神经,已经强烈到足以模糊所有人的重点,吴久生现在要离开工厂,到生活街去找胡达,已经不需要专门挑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是翻墙又是走后门的了。
他是提着一塑料袋的水果,踩着步子哼着歌,正大光明地去的。
胡达没有预料到青年忽然找来,吴久生走进门的时候他才刚刚核对过货架上的一排箱子,坐下来准备接着干之前一直没干完的事。
胡达在算账,他不像吴久生,对数字一类东西始终缺乏敏感,才算了几遍就开始眼花头疼。但不想干也得坚持着干——在他的面前,还放着一张疗养院的服务价目表。
他没有忘记叶浩的事
情。
此前林建华在东莞为叶浩找的那家疗养院收费实在令人咋舌,光是入住预交费就在二十万起,每月还有两万多的固定收费,要不是林建华铤而走险一直在偷偷挪用大哥的黑钱填补,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
目前林建华的判决结果还没有下来,胡达从严天那儿偷偷打听过一遍,就算他有将功折罪的情节,最后的量刑都可能在两年以上,答应了他要负担叶浩的生活直到出狱的胡达,首要必须面对的问题就是给叶浩转院。
他在距离不远的坪西社区找到一间收费相对可以接受的康复中心,入住需要交付一万元的押金,正式入住后月收费在五千左右,但需要一次性支付半年的费用。坪西社区与坪乡距离适中,方便胡达两面照应,还能时不时抽空去看望一次,可五千的收费标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并不是可以不经考虑就大方拿下来的数字。
胡达在坪乡经营小饭馆有五年的时间,手头上有些积蓄,可扣除掉康复中心一次性支付的花销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虽然目前代收点的形式看着不错,可仍然有很多的不确定性,积蓄花光以后,每半年还要承担一次这样的大额花销,他心里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吴久生悄咪咪走近他的身边,看见了胡达那张眉头紧锁的脸,他弯下腰来,两根手指戳到胡达的眉心中间,轻轻地,一点点地,将那些褶皱抚平。
胡达被他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吴久生笑嘻嘻的,指腹上沾着一些新鲜水果表面喷上去的水,冰凉凉的,被胡达一根根放在手心里捏着。
“想什么呢?”吴久生问。
他看见了那张价目表,也看见了胡达的存折和账本,猜到了其中的关联,但他并不关心那些,他只是不想看见胡达露出那副表情。
他记得胡达以前总动不动就把“没事的,都交给我就行了”这类似的说法挂在嘴边,那不好,没有人是永远无所不能的,人都是会软弱的,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找一个人陪同自己走完一生。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老家都有什么习俗吗?”他突然坐到胡达的正对面,两手撑着下巴对胡达说。
胡达有些愣然。是的,他问过的,在两个人第一次窝在烧烤店二楼的小房间里交付过彼此身体的第二天。
他是青年的第一个男人,那么问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要把人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心思。
“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吴久生回答,“首先要准备糖和烟,带着在乡里乡亲挨家挨户送一遍,也要包水饺,每个人都要讨到一个,吃了算是沾福气,还要办流水席,按照规格从一天到三天的都有,有时候邻乡的人都会跑过来,三天里吃的不能重样,还得请专门的表演队到现场去表演,让所有人都尽兴,酒水要管够,怎么热闹怎么来。”
胡达点点头,有些懵懂地想象了一下青年描述中那种流水席现场的情形,怕是得相当的热火朝天。
“叔啊——我可都告诉你了。”吴久生朝胡达的脸上吹了一口气,敲了敲那些单据乱七八糟摊开的桌面,“你是不是,没有老婆本了呀?”
胡达的一张脸窘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搔了搔自己的额角,好一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在对面的青年一咧嘴,动静轻轻的,就笑开了。
“你傻啊,”他咯咯笑着,拿被捂热的手指头一下下戳弄胡达发红发烫的脸,“你又不娶老婆,要老婆本做什么。”
胡达看了他一眼。
吴久生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他看着胡达的眼睛,怕他不信似的,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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