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样子,明明该是充满期待和憧憬,宋玉阶一贯周全妥帖的安排却让顾兰庭没来由心慌。他更深刻的明白,宋玉阶一点都不欢迎他的到来。
顾兰庭在美留学,听惯了美式英语,身处德国却无丝毫用处。他将额头抵着冰冷的车窗,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情却越发低落。他克制不住的想,宋玉阶一个人坐在火车上,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会这样不安无助吗?
他这样想着,在飞机上一宿未睡的困意翻涌而来。他在梦里似乎和宋玉阶一起坐在老旧的德国火车上,周遭是白皮肤的外国人。冷峻的面孔,萧瑟的天气,这个国家是冷冰冰的,唯有身边紧贴的人是温热的。顾兰庭想抓住宋玉阶的手,他却起身准备下车,临走前跟他说了句德语似乎是在道别,还是熟悉的脸却仿佛陌生人。
顾兰庭猛地惊醒,抬头看却看不懂站名。火车在路上行驶信号并不好,但看外面的天色早应该到站的。顾兰庭连忙询问身边的人,结果多数人都并能用英语顺畅交流。顾兰庭无法,只好在列车上来回走动想要找列车员问个清楚。
车上人烟稀少,空调风吹得盛,顾兰庭却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新的站,顾兰庭半探着身子和站台的工作人员指手画脚。果然是坐过了,顾兰庭连忙背着行囊下车。他先找到最近的一班返程车,再给宋玉阶发了条短信让他先回去。
而此时,宋玉阶正和厉鸣朗和火车站的站长理论。宋玉阶并不多懂德语,只是一味的重复着:“中国男子,拜托你能联系其它站台吗?他从法兰克福转车,早该到了!”
他裹着厚毛毯声音发抖,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站长三番四次劝他们回去等待消息
,宋玉阶仍坚持比着打电话的手势要他去联系别人。
厉鸣朗替他围紧外衣:“先去车上等,行吗?”
宋玉阶将脸埋进厚衣服里,脸色惨白,他想和厉鸣朗解释却咳得更触目惊心。厉鸣朗苦笑的将他两只手握住保暖:“我什么都没有误会,你先照顾好自己。”
说完便转身又去督促站长,宋玉阶神色黯然的去看手机才发现顾兰庭给他发了短信。他去拉厉鸣朗的衣服,声音沙哑的说:“回车上。”
夜晚的小镇起了大风,还有小雨。两个人上车后都很是狼狈,仿佛今天刚长途跋涉的是他们。厉鸣朗将暖气打开,宋玉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过去握住他的。厉鸣朗反手牵住,一脸包容的宠溺样子。宋玉阶靠到椅子上闭目休息,眼皮颤抖,车内一时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厉鸣朗开门下车,也不知道是去抽烟还是看到站信息。宋玉阶整个人埋到膝盖上,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和脆弱。和顾兰庭失去联系的那瞬间绝望,即使他想骗自己也骗不了厉鸣朗。他这几天做的种种,无所谓、愤怒、厌烦,在那一刻都昭然若揭指向内心深处,连他都无法察觉发自本能的期待。
雨声稀稀拉拉,被淋湿的毛衣贴在皮肤上,也无法冷却狂跳的心脏。宋玉阶皱着眉捂住胸口,他太不情愿太不甘心承认心底的躁乱不安。仿佛要溢出来的情绪,是为了什么,宋玉阶按住耳朵强迫自己不要听不要想。
直到有人轻轻敲着车窗。
宋玉阶微吐了口气,按下车窗。雨的腥味夹杂着冷冽的风,刮得皮肤生疼,还有路灯下那张掩藏在黑暗里却透着柔光的脸。宋玉阶的呼吸不易察觉的停滞。
顾兰庭戴着卫衣的帽子,笑容疲倦埋在深处。想要细细描摹那张
苍白却清隽依旧的脸,最终只是在口袋里握紧。
“好久不见。”顾兰庭带着周身的风尘仆仆,却说了最温柔缱绻的问好。
第九十六章
他们在的小镇并不大,中心区围绕教堂有些商铺,住处沿着山和森林分布。宋玉阶住的地方离小镇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走路得半个小时远。当时他并没有告诉顾兰庭确切地址,顾兰庭来之前虽信誓旦旦,还少带了厚衣服,是打定主意要赖在宋玉阶身边。只是他真的要见到宋玉阶时,还是在火车上订了小镇上的小旅店,他哪里敢多打扰他。
厉鸣朗上的驾驶位,顾兰庭理所应当坐在后座,此刻从后面抬头便看到两个人的侧脸。他在黑暗里抿着嘴,一心看着窗外。
顾兰庭做好各种心理预想,见到厉鸣朗时要如何打击如何威逼利诱也要把他赶走。两人初次见面也确实没给对方好脸色,厉鸣朗例行公事般上来便说替宋玉阶接他,顾兰庭冷眼打量却也看到对方大衣被雨淋湿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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