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小木屋的灯还亮着。厉鸣朗进门时看到宋玉阶睡在沙发上,他心里酸涩想抱他却最终只是给他改了个毛毯。宋玉阶醒得很快,迷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像被丢了的小孩眼巴巴地抬头看着他问:“你等会儿还要出去吗?要不要,我给你准备衣服?”
厉鸣朗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宋玉阶脱口而出的话是在对谁说,曾经是谁让他每个晚上都孤孤单单等着永远也等不来的人。
厉鸣朗将手放在他的头顶,用最大的耐心和温柔安慰道:“不走,我一直在这里。”
那晚宋玉阶总算是被厉鸣朗哄去睡觉,然而厉鸣朗却辗转反侧一夜未睡。这出戏里他始终在台下看得清楚连配角都不是,手上拿着入场的门票最后却连票根都没资格留下。他的鼓掌喝彩明明该是最暖人的喜爱,对宋玉阶来说却是负担压力是失误后的愧疚。他打定主意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宋玉阶说清楚。他早该离席,这个故事里多他少他,悲欢离合自在主角心里,又何须多一个他呢。配角和观众,始终不是能给出答案和结局的存在啊。
第一百零五章
厉鸣朗发现顾兰庭已经跟踪自己好几天了。
他一开始既愤怒又莫名其妙,到后面他只觉得荒唐又可笑。即使他常年身处学术圈也不是没听过顾兰庭的声誉,他在未和宋玉阶重逢前,曾有机会听过特邀顾兰庭的讲座。站在台上的人意气风发,傲然不羁,哪里是如今这副唯唯诺诺的落魄样子。
他最近过得也并不痛快,被夹在无法抽身的压迫和无力感,使他急需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周末的晚上他本来约了几个研究所的朋友,去打球放松。
然而早上时,一贯赖床的宋玉阶光着脚追他到门口,似是怕他再也不回来。厉鸣朗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便临时取消了户外活动要和宋玉阶好好谈谈。然而计划却并不顺利,宋玉阶一副温顺却绝不开口的态度,让厉鸣朗无处可谈。此刻他才深觉,宋玉阶始终从未走出过他的角落,他不争不抢逆来顺受,是源于性格还是磨砺。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你不爱我,何必这样?
宋玉阶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惊慌失措地问他能不能不走。
厉鸣朗再呆不下去。他们相处起来总是融洽,这是唯一一次不欢而散。他出门后也没别的去处,被失约的朋友们一个电话叫去了酒吧喝酒。
厉鸣朗常年在国外流离,认识的也是国外朋友。即使处在高大健硕的外国人里,他也丝毫没被遮掩优越。黑发俊朗的东方男子,厉鸣朗已经被不下五个人搭讪。他无心交友,心情烦闷却也没拒绝透彻。他偶尔和朋友聊几句,偶尔也被搭讪的人搭住肩膀。他很久没喝酒放纵,心情郁闷便忍不住一杯接一杯下肚。
他起身有些摇晃地去卫生间,翻开手机看见和宋玉阶的聊天对话框里有两条消息。一条是他出门后为了防止宋玉阶担心发的定位,另一条是宋玉阶在不久后回的下雨了。厉鸣朗在暗灯下一个字一个字敲着手机,嘱咐他将卧室窗户关好不要感冒。
顾兰庭今天很早就出门游荡,走着走着,又走到宋玉阶家附近。
他独自在德国,没有朋友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荒废时光在异国他乡,像是迷路一样找不到出口找不到亮光。他不能见宋玉阶,想他的时候便总是晃到他家附近,偶然路过若是能碰巧看到他出门上下班,看个背影他也是满足的。厉鸣朗最近似乎不大对劲,总是早出晚归,外出的频率也比以往高得多。很多时候宋玉阶一个人拿着很重的东西从超市回来,或者家里的垃圾也是他一个人拖到外面做分类。顾兰庭心思重,便跟了厉鸣朗几次看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躲在小木屋附近一个荒废的游乐场里,这个地方在宋玉阶家后面的小坡上,从滑梯上往下看恰好是那条长木椅。
今天的天气阴冷寒湿,顾兰庭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看着阴沉一片的天色。
“要下雨了。”他小声地不知道对谁说。
是在这时,他看到厉鸣朗匆匆地家里走出来,甚至外套围巾都没来得及围上。顾兰庭起身将卫衣帽子戴上,过了会儿他竟看到宋玉阶穿着拖鞋跑出来,一路跑到山坡底下的大马路上。他身上还穿着家居服,整个人即使从远处看也神色并不大好的样子。顾兰庭险些要冲下去将他抱起来,扔到床上用棉被裹紧,他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幸好宋玉阶站了一会儿,发现厉鸣朗早就走远了,便一步步走回家里。顾兰庭心底灼烧得厉害,一腔愤怒,想着要去找厉鸣朗算账。却又怕宋玉阶这副状态,万一又发生什么事。他焦虑地坐回滑梯的台阶上,又摸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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