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得趁他发现之前洗干净。”程眠迷迷糊糊地想,韩通明要是知道他还是把地毯弄脏了,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他蹲在洗手间,洗那块面目全非的地毯,汤汁渗进了纤维里,他搓了半天,手被冷水浸得关节生疼,还是没能洗掉那些污迹。
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他走钢索一样维持着他们俩的关系,
明明已经缓和了许多,几乎已经在朝着从前的样子迈进了,为什么还是像玻璃瓶一样,轻轻一敲就碎了满地呢?
果然这种虚假的宁静就是如履薄冰,他们不是住在桃花源里,不是堵上耳朵蒙上眼睛,所有的问题就可以真的消失。
太阳穴针扎一般剧痛,恶心的感觉又重新返回来,他爬在旁边干呕起来,其实胃里也没剩什么可吐了,只有胃部抽搐着返上来的酸液。
躺倒在床上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很多张面目全非的脸闪过,他试图从那里面找到韩通明的脸,却发现了翁雅的面容,柔软的针织物就像她的手,就像她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抚摸他安慰他,程眠哑着嗓子低低地叫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哽咽着低语,“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妈妈你能不能回来?”
他哭得浑身痉挛,蒙在眼睛上的被子湿漉漉的,他知道他在说梦话,发生的事不会再改变,翁雅也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和韩通明也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王远航刚从墨尔本回来的头两天,一直都在忙于跟老相识叙旧,他跟韩通明高中大学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念的,交情算不上顶好,但彼此熟悉,深知对方品行靠谱,当初韩通明本来还有考研或者出国的想法,被他死活拉来搭伙入股,眼见事业做得还算有声有色,也就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打算。
“老韩你不仗义啊,我回来好几天了,就没在除了公司之外的地方见过你,你就不能主动给我接个风?”王远航酒杯碰了下韩通明的酒杯,佯怒道。
“你这几天连轴喝也不怕酒精中毒啊,嫂子没说你?”韩通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王远航心虚地摸摸鼻子道:“那还能不说……但哥哥我走了两年,家乡的父老都排队等着迎我呢,怎么着也得接见接见啊。”
韩通明失笑,王远航还是老样子,跳脱又活跃,怪不得能跟魏阳一拍即合:“你知交满天下,了不起。”
“那是。”王远航抿了口酒,“你呢?什么情况?我怎么听魏阳说,你偷偷交女朋友了?”
“魏阳的话你也信?他去年在全公司散布谣言,说我跟杜兰订婚了,到现在杜兰都不好意思来公司。”
“……我就不懂你们俩为什么分手……”王远航略感惆怅,“魏阳说他大哥那么挑剔的人都说不出她的毛病来,要不是我英年早婚……”
“不合适,就分开了。”韩通明简短地说,心想自己大概是有奴性了,就喜欢毛病多的,又见王远航一脸义愤填膺,奇道,“你孩子都有了,怎么还对她念念不忘的?”
“胡说!我就随便问问……”王远航忽然警觉,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心虚地说,“我对你嫂子情深似海,忠心无二,天仙也不换!”最后一句音量拔高,好像生怕贤妻躲在哪里随时准备跳出来抓他,一看就是不知道被整治过多少次了。韩通明心不在焉地听他瞎扯,酒倒是一杯接一杯地没少喝,两人聊着,不可避免地就要提起往事。
“我前几天回了趟高中,梅梅升教导主任了。”王远航说,“梅梅”是他们对旧日英语老师的昵称,那时她胖胖的十分慈祥,跟同学们关系很亲近。
“是吗?我很久没回去过了。”韩通明说。他高中毕业后一直在这里读书、工作,家也很少回,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过往的人和事。
“以前我们班的都没什么联系了,大家天南地北各自飞,没几个留在小县城的了,梅梅说起来还挺伤感的。”王远航说,“她记性可真好,我一进办公室,她就把我名字叫出来了。”
王远航开始跟韩通明讲从梅老师那里收集来的陈年八卦,张三跟着爸妈移民加拿大啦,李四去年娶了个大他7岁的离异女人啦,他们班的班花跟阿拉伯王室谈起了恋爱之类的,说到后来,他压低声音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那一届,有个强`奸同学的?”
拿酒杯的手猛然攥紧,用力过大指尖都泛起了白色,额角几乎立刻就渗出了冷汗,韩通明掩饰地将酒杯放回桌上,两手交叉在一起防止自己颤抖得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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