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们两个人躲在被窝里闹了半宿欢,搞得陆流云后半夜都没大睡得着。现在眯蒙着眼睛被周衡西抱上了车,他身子刚挨后座就已经开始哈欠连天。
周衡西是个疼媳妇儿的体贴心肠,眼见陆元帅那边的事情还没商量完,他索性先把陆流云给带到附近的茶馆里去吃早点。他俩去的这家店是老字号,不但生意红火,地方也宽敞。两个人在大堂靠里的暖和位置上坐了,等招呼伙计过来点了单,这就搓了搓手等着热乎吃食上桌。
而如今外面这日子,不是谁都那么生活惬意,能看到有人吃就看到有人饿。
茶馆的大门口有个瘦伶伶的擦鞋匠,蹲坐在小板凳上给来往的过客擦皮鞋。旁边那个只齐腿肚子高的小豆丁,许是他放在家中无人照料的小闺女,软乎乎的小手捏着半只凉透了的玉米饼子,耐着馋劲要往她爹的嘴里送。
这会子生意清闲,擦鞋匠坐在小板凳上搓了搓皲裂通红的大手,就着他闺女的小手用牙齿咬了一点子玉米饼下来,继而空鼓着腮帮子作势自己得了饱,又把饼子推出去给他闺女填肚子了。小孩儿好骗,咿咿呀呀地颠着脚下的步子,快活地咬了一大口,浑然不觉她爹抬起手背悄悄抹了一下眼角。
陆流云坐在凳子上,耳边听到邻桌两位食客议论。只道这对可怜父女在前清的时候,祖上还是个大户。那时节里当游手好闲的祖宗爷,现在出来只得管人家叫祖宗了。
又听这落魄男人家里三个女儿,大的给大户人家当了不入眼的姨太太;小的跟自己待在茶馆门口咳风等收摊;而刚落地的那个小妹境况还要更凄惶,一生下来就没了娘,老子为着给她找活路,狠了狠心直接把小幺包在破夹袄里转手送了人。
“来来去去还不是个苦,活造孽哟。”
邻桌食客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兀自端起热汤碗填肚子去了。而陆流云听着听着,忽然就想起了白秀英,他食不知味地捏着一只糖包子,眼前不禁浮现起文化节上的豆沙蛋筒来。
“怎么了,不合口味?”周衡西见他心不在焉地把包子掰成两半,呆看着只是不吃,停下筷子好奇问道。
陆流云想了想,把上次跟沈京九追到香榭丽舍,而后遇到白秀英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起白小姐强颜欢笑的模样觉得很难过。”
陆流云没滋没味地放下了手里的包子,继续补充道,“我第一次见到那种模样的时候,还是在大姐出嫁的那段日子里。不过,那时跟现在比起来,白小姐恐怕是没我大姐以后那么幸运了。”
周衡西认认真真地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想了一下,开口对他说道,“其实也未必没有解决办法。若照你所说,这位白小姐大概是在资金上出现了问题,一个人不足以应付家庭危机。如果能找到更妥善的挣钱渠道,不就可以脱身出来了吗。”
陆流云摆了摆手,不认为问题有这样简单,“话是这么说,不过她那爸爸欠下来的债款想必不是小数目呢,连家里的纱厂都倒闭了,不是说帮忙就帮得上的。”
“那岂不是要拖累她一辈子。”周衡西听了他的话,也是犯了难,思忖道,“总不能像旧时筹民饷那样,到各家去征出一份子钱来给她凑数垫底。”
陆流云听了这话,抓住当中的要紧字眼忽然心神一动,脑子里生出了一个大胆想法来。
把
“筹”的概念换一下的话,积少成多,未必不能。
离开茶馆前,陆流云做主把那父女二人招进来吃了一顿热食,而后想了想,又留了二百块钱让茶馆的小伙计偷偷塞给这苦命人。
他心中清楚,人各有命,这些钱并不能改变现状。可但凡能做些什么,总是聊胜于无的。
陆流云心里盘算着好点子,中午这顿饭吃得就很匆忙。幸而陆元帅跟乔幕席也是有事商量的忙碌样子,顾不上搭理他。等陆流云筷子一停,就大度地把人给放走了。
周衡西看他神神秘秘的,倒是有些好奇,而陆流云三缄其口,不肯在想法妥善前轻易透露风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陆流云忙里跑外仔仔细细地做了一番书面研究后,破天荒地主动回家找了他老子一趟。
“‘青年学生公益会’是个什么东西?”
陆元帅手里托着混账儿子呈上来的计划书,有些一头雾水。
“类似于慈善机构,可以有组织地去帮助相对弱势的青年学生渡过难关,不至于因生活有困难而提前终止学业。”陆流云简单概括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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