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得想好了,我可掉不起第二本《鸭舌帽》。”周衡西话有深意,弯着眉眼向他调侃道。陆流云不肯在他话里落了下风,眼骨碌一转,不怀好意道,“送你一顶现成的。”
说罢,伸手把周衡西的头发揉成了鸭子嘴。
他这又带说的又
带做的,成功激起了周衡西要拿捏夫纲的念头。只听“哐当”一声,刚收进小皮箱里的行李掉在地上散了个横七竖八,不消多时又从床上飞出来两件刚从身上扒下来的热乎衣服。陆流云耳根发红地跌进被子里,腰腹抵上一团滚烫,偌大的周公馆里静悄悄的,只有这一室把春光热闹给独占了去。
到了出发去上海的那一天,两个人为了赶大早上的火车,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周衡西事先预定好的黄包车就在大门口候着,只等两个爷出来就往火车站赶。
“行李可都带齐了?”周衡西关门的时候特地关照了一下身边哈欠连天的陆流云。
“带着你就够了。”陆流云拎着小皮箱,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道。
周衡西想想也是这道理,也就不再多问,麻利地把搁在脚边的行李给拎了起来。两个人踩着皮鞋一道往门外去了。
早上的大街挺清净,车夫穿梭在宽敞的马路上拉人拉得很得劲,没多久就把两位客人给送到了地。周衡西付完车钱后,临时去附近的茶食店买了一纸袋生煎,两个人蹲在候车点边等班次边果腹,行李箱就贴在墙根放着,陆流云大口大口地嚼着拿在手里的热食,放松开来的形容姿态与路边的挑夫如无二异。
周衡西瞧见他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别吃撑了,一会儿火车要坐挺久呢,仔细你肚子里头颠得慌。”
话刚落地,陆流云就冲周衡西扬了扬手里的油纸袋,里头空空如也,生煎早被他给吃光了。他今天心情好,食欲就挺旺,哪里还顾得上想这么多。
这边吃完了生煎,那边车子也就来了。汽笛拉响,车顶的烟囱冒起灰蒙蒙的雾,周衡西跟陆流云人手拎着一只行李箱,抢在蜂拥过来的乘客之前预先踏上了台阶。
如果周衡西在这个时候能多回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偏角里,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正低调地夹着公文包跟在他们后面挤上了火车。
这班火车的过道拥挤,车厢倒挺宽敞,陆流云屁股挨上座位后,如释重负地摘下了脖子上的围巾,东张西望十分兴奋。他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了,主要此行捞上了周衡西,叫他欣喜之余又添欣慰,难免有些坐不住。
餐车经过,周衡西跟服务生要了两杯热咖啡烫烫手。陆流云接过来捂了捂,信口问道,“那年你去法兰西的时候,是直接坐的船吗?”
周衡西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被烫得皱了皱眉。于是,他放下手里的杯子回答道,“那一年的船票吃紧,我提前一天坐火车去北平的港口旅店过了一晚。”
“哦,那就怪不得了。”陆流云听到这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时候他人在寄宿学校念书,每逢长假才被他老子派人接回来一趟,是周围最后一个得知周衡西要去法兰西留学的人。
在周衡西原定出发的前一天,不知人已经提前走了的陆流云特地逃学跑了回来,这就阴差阳错没能道上别。他跑到小酒馆里大醉了一场,最后被陆元帅手下的副官开车抬进了学校宿舍,醒来之后消沉了足有小半年。
“本来我以为你会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谁知道你忽然就弃武从文了。”陆流云想起年少时候的窘事,轻笑了一声,向他开口道。
“本来我也以为自己的路就这么定下来了。”周衡西顿了顿,继续往后补充道,“大帅希望我以后能有一个安定的生活,他说这是我父亲过世之前的心愿。”
他这话说得无悲无喜,却叫陆流云听得睫毛一颤,外面的细雪飘舞到车窗上又很快消融,静悄悄地淌下一溜晶莹的水珠,模糊了映照其上的车内人影。
陆流云伸手往瓷杯里丢了一块方糖,拿起餐巾上的小勺子搅了搅,雪白的晶体没入褐色的热饮之中很快消失不见,勺柄旋转的同时不锈钢的光面碰在杯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周衡西抬眼看到陆流云露出手腕的一截衬衫上,戴着自己送给他的袖扣,无奈道,“你今天穿了几件出的门,这么扛冻,居然把衬衫给扒拉到身上去了。”
“贴身穿嘛,不碍事儿。”陆流云不以为然地抓过他的手往自己这边靠,“你摸我这手,热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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