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新久额头一阵抽疼,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一转身又从立在门口的装饰镜里看到了三浦风郎。他抱着脑袋哀嚎了一声,搬起凳子把镜子砸了个粉碎,飞溅的碎片滚了一地。有一块锋利的玻璃屑擦破了他的额角,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模糊了三浦新久的视线。
留声机里的小调还在唱,地板上散落着雪白的纸张,整个大堂仿佛寂静成了黑白的默片,除了三浦新久这个被困其内的戏中人,只有楼梯上的那个“梦魇”张牙舞爪地向他步步逼近。三浦新久捂着额头弯腰喘着粗气,他哆嗦着从右眼流下了一滴眼泪。
就在这时,大堂的灯亮了,青木老先生站在高台之上笑得老谋深算,青木琴织独自一人待在角落里,默默捡起三浦风郎的照片早已眼眶泛红。四散在大堂各处的宾客们目瞪口呆地盯着三浦新久,渐渐露出了避如祟物的表情。
是时,站在楼梯口的“三浦风郎”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块方巾,慢慢擦拭自己的脸庞。雪白的方巾沾上黑黄斑驳的油彩,很快就消融开来。站在原地的男人轻轻一笑,再抬头时,西装革履的陆流云,把手里的方巾折进了上衣口袋里。
“不过是小小的舞台化妆术,竟也能够轻松试探人心。三浦新久,心中有鬼,闭眼就是地狱,你把事情算的面面俱到,却唯独忘了提点自己,这才是悲哀。”陆流云居高临下地跟他对视,淡然的目光之下既有怜悯也有憎恶。
三浦新久怔在原地猛然清醒,陆流云跟人联手编造了一个盛大的骗局,把自己推进去摔得粉身碎骨。杨似仙热闹看够了,站在角落里对着大伙儿干着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抓杀人凶手啊!”
青木老先生冷冰冰地盯着三浦新久,刚要抬手示意保镖把人给拿下,这时外面的大门被人“哐当”一声撞开,广濑户带人冲进来把三浦新久护在身后,抬起头来跟他对峙,“青木先生,好好的饭局,怎么闹得这样乌烟瘴气,这可不是您的作风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朝陆流云扫了一眼,继续往下补充道,“这件事情不论实情如何,终究是三浦家的家事,您知道贸然对继承人动手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广濑户在措辞上特意用了“继承人”三个字,明里暗里给了青木老先生把握分寸的余地。青木琴织怀里抱着三浦风郎的照片,刚想上前问话被青木老先生拦住了。
“琴织,这确实是三浦家的家事,你是青木家的人,不要插手管。”青木老先生在这番话里,不动声色地把青木琴织跟三浦新久给划清了界限。广濑户心知这一趟闹起来两家必然要撕破脸,索性双方各退一步明哲保身。
“你们走吧,别再往琴织身上打主意。”青木老先生大手一挥,保镖团给他们开了路,广濑户扶着三浦新久默默走出了大门。
陆流云目送着三浦新久离开,虽是心中仍有不甘,却也懂得穷寇勿追的道理。他松了松领结,闷闷呼出一口气,大步走向了青木琴织,“青木小姐,我对你保证的事情已经做到了,现在……”
“陆少爷,你自由了。”青木琴织疲惫地抱着三浦风郎的照片,早已无心顾暇他的存在。陆流云心愿得偿如释重负,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周衡西。
深夜,广濑户在医院门口发动车子,把包扎完伤口的小主人给带回了家。三浦新久从酒店出来之后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只一味脸色阴沉得可怕。广濑户余光扫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叹息了一声,“少爷,我们回日本吧。”
“不行。”三浦新久抬手往车窗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直咬得自己牙根痒痒,“陆流云,我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
广濑户见他仍是死不悔改,脚下一个急刹,表情狰狞的三浦新久被惯性拖着向前冲去,险些撞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广濑户,你想干什么!”三浦新久大惊之下直喘粗气,偏过头死死瞪着广濑户,仿佛要用视线洞穿他的身体。广濑户人在驾驶座上平静地跟他对视,“少爷,你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想干些什么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三浦新久冷笑一声,觉得广濑户是跟在自己后面一起发了疯,疯到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少爷,也许你认为我是三浦家的一条狗,但我从头到尾,追随着的人只有你一个。”广濑户微微扬起嘴角,笑得很悲哀,既替自己也替三浦新久。他们都是被抛弃的筹码,这一路走过来在异国他乡相依为命,早就骨头连了筋。
52书库推荐浏览: 胡八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