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慢悠悠地开在路上,除了开车的那一位小兵,其他三个兵小子睁大双眼目光如炬地警惕四周,生怕突然从窗外飞出来一个流弹,把自家少爷打得脑袋开花。而陆流云像尊佛似的被人供在最中间,感觉这趟出来比待在家里更加让人透不过气。
他靠在后座上转了转脑子,想叫个人出来作陪。周衡西呢,提前打了报备,今天在民区大院里打下手忙得出不来。三浦新久么,更是不提,人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自己简直没脸去见他。
而纨绔里唯一看得上的朋友,也就是个沈京九。然而这厮行踪诡秘不大好寻,城里城外这么多馆子,谁知道他这会儿在哪个姑娘身上撒着欢儿呢。
陆流云默默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的社交圈子是真的小得出奇。
末了,他让兵小子把车子掉头开往民区大院,决定亲自过去看看万事缠身的周衡西。
民区大院真就是个有砖有瓦的大四合院。它前身是陆元帅没发迹之前的老家,后来老帅换了一栋带后花园的大洋房,就把原有的老房子改造成了陆家退役兵把子的宿住处。
兵把子们跟在陆元帅后面吃了几年的肉,多多少少这手里头都置办下了房子,平时办完了事也没人往那儿去,只有周衡西一个退役的前员把家安在里面住得很安稳。
陆元帅是个善识人的上司,周衡西是他一手栽培出的好苗子,虽因个人追求退役,却也不能跟其他大老粗等闲视之。眼见别人都搬走了就他一个人住旧院子,就以为周衡西在钱上面闹饥荒,开了金口要赏他一栋房子。
然而周衡西住旧院子住得十分舒心,并没有要搬家的意思。他当即跟大帅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在没成家之前,是不打算花心思捯饬房子。陆元帅听了觉得挺有道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主意,自己也就随了他去。
陆流云没让兵小子把车子开进大院,他在门口提前下了车,让几个小子停在外面好好等着,自己一个人悄悄地溜进去找周衡西。
大院里空荡荡的很安静,这会儿过了饭点人都回家睡午觉了,只有一个干杂活的小老头,守在厨房外的煤球炉子旁边眯着眼睛打盹儿。
陆流云进门靠着左边走,一直数到第三间屋子才停住脚步。他站在走廊下面伸长了脖子往房间里瞟,发现周衡西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正坐在窗前聚精会神地咬笔头。
“咚咚咚。”陆流云跑过去敲了敲窗户上的玻璃,往上面哈了一口气,画了只缺眉少眼的瘪嘴猪头。
周衡西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玻璃后面挤眉弄眼的陆流云,和一只画在窗户上笑得很贼的别扭猪头。
“你趴在桌子上这么认真,可是做学问呢?”陆流云笑嘻嘻地搓着手跑了进来,靠在椅背上跟他打哈哈。
“上次大帅筹备军需的时候,有笔外账没算清楚,临时出去找个会计也来不及。这马上就到月底了,该把没打点好的东西拿出来理理了,我就顺便过来搭把手。”周衡西伸手一拉窗帘,把陆流云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替他暖了暖冻得通红的双手。
“知道你是个会揽事儿的,怎么现在连算盘都管上了,爸爸这是痛失了要员,又准备培养个文武全才的新青年出来吗?”
陆流云偷偷抽出来一只手,刚想钻进周衡西的脖子里,就被他识破诡计,逮着那手“噼啪”一巴掌打了下来。
“不是,财务处长上个月家里抱上了大小子,大家都聚在这里给他随了份子钱,约好今天喝了孩子满月酒之后,让处长做东出去乐一乐。”
周衡西反剪了陆流云不规不矩的手,把他企图往自己衣服下摆里钻的另一只爪子也一并捉了回来。
“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留在这里给人帮白忙,傻不傻?”
陆流云两只手都被钳制住了,却仍不学老实,嘟着嘴巴抬头去吹周衡西的两排长睫毛。
“这个啊……”周衡西目光闪烁,回答得支支吾吾,明显是个不好意思的神态,“他们说我是个没经验的愣小子,不适合跟在老油子后面一起玩。”
陆流云这回听明白了,那帮当甩手掌柜的大老粗,去的地方十有八九是不正经的风月场子。
周衡西左手扣住陆流云的两只手腕,空出右手去刮了一下他高挺的直鼻梁,“小滑头,一进门就盘问起我来了。我倒想问问你,大帅看得那么紧,你今天是怎么逃出来的?”
“怎么着,一个个的真把我当成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看了?”陆流云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冲周衡西龇起一口雪亮整齐的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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