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好事的大胆小子,悄悄去翻张妈拎回来的菜篮子,骇得脸都煞成了白墙板——篮子底下果真多了两张祭奠死人的黄纸钱!
就这一下子,陆府里头老成持重的人被吓惨了,年轻浮躁的人也被吓惨了。
于是,陆流云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家里这副谈虎色变的景象。
“李叔,干嘛呢这是,爸爸打人了?”他拦住老管家急匆匆的脚步,想把事情问个究竟。
“嗨,哪有大帅什么事儿啊。”老管家一言难尽地咋了一声嘴,无奈说道,“张妈今天出去撞了邪风,回来不清醒地讲了两句胡话,叫人听了心里打颤儿。偏偏不知被哪个猴崽子说溜了嘴,闹得上上下下不安宁,我这就去逮人出来扇他的嘴!”
陆流云开口正要问他张妈说了什么胡话,转念想了想,词儿到了嘴边又被他溜了回去。他摆出一脸赞同模样对老管家点了点头,“胡话嘛,是听不得的。”
“正是这道理。”老管家话里遇到了知己,安心落意地赶去下房教训人了。
陆流云等到老管家一转身,立马脚下拐了个弯,往张妈的住处走了。
张妈屋子里的电灯还开着,门口晃着个小影子。陆流云走近一看,发现李涛声一手端着烫药碗,一手握着枚熟鸡蛋,戴在脑袋上的瓜皮顶已经换成了暖茸茸的绒线帽。
“小伢儿,当心脚下。”陆流云看他步子就快撞上门槛,连忙出言提醒道。
李涛声闻声缩了一下身子,险伶伶地踏过了门槛,把手里的东西安全搁在桌上后,连忙回头叫了一声“三少爷”。
“张妈怎么了?”陆流云双手插在裤兜里往里面探头看了一下,没在外间看到张妈的身影。
“三少爷,张妈回来以后在床上躺着呢,我先带您去瞧瞧吧。”
李涛声踮着脚从香案上拿过来一个托盘,把药碗跟鸡蛋放在上面稳稳当当地端了起来。陆流云跟在他后面往前走,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张妈。
“我来的时候,张妈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听人传来传去的,说是张妈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六姨太的鬼魂……然后回来就倒了。”
李涛声瞧着张妈的情形像是不大好,同时听了些传闻心里也是怕,他咽了口唾沫,温吞吞地把话全说了出来。
“药别放凉了,先喂张妈喝下去吧。”
陆流云听了这番奇谈后未发高见,不声不响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两圈,心里头还是有点乱。张妈在
家里一向现世安稳不生事端,又是在主子眼前伺候过的稳重老人,压根儿就犯不上跟人编排,到底怎么了呢?
他走到床边,轻轻叫了一声人。然而张妈惊吓过度后,隐约有了心神恍惚的征兆,紧紧闭着眼睛,并不肯说话。她麻木地就着小勺吞了一两口发散的药汤,便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若是李涛声再喂,那药汤就会顺着她的嘴角溢出去。
李涛声看人魇狠了,学他娘在家给他除祟的那套土法子,拿起托盘上的熟鸡蛋要给张妈“叫叫魂”。
他手里握着鸡蛋在张妈的额头上滚了两滚,微眯着眼睛态度虔诚地念念有词,叫陆流云见了十分新奇,凑过来问道,“管用吗?”
“图个安心。”李涛声歪着脑袋把鸡蛋滚到手心里,替张妈掖了掖被角,“先头龙王庙有个姓杨的小师傅,好像挺有本事。可惜今天我二叔差人去请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搬家了。”
陆流云点了点头,决定跟他聊点有用的,“张妈今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说自己去哪儿了,准备要干嘛?”
“张妈最近总说天气冷,身上闹痛风,应该是去药房买膏药了。”李涛声挠着脖子想了想,接着补充道,“是去了‘凤子坳’吧,早上我帮她出去晒衣服,张妈说回来要带“雪囡囡”奖励我呢。”
陆流云把这话放在心里计较了一下,觉得很合理,“雪囡囡”是一种米粉捏的糖面人,只有凤子坳才有的卖,小时候周衡西常常买这玩意儿过来哄他开心。
而提起凤子坳,也是条老街了。本来差不多都没了什么人气,今年开了两家大型百货商场后,才又有了热闹抬头的趋势。据说为了追求商业化,明面上已经把‘凤子坳’这个旧俗名,改成了势头气派的‘凤鸣大道’。
“那就奇怪了?”陆流云心想,张妈又没往孤坟野地里走,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她还真能活见鬼了不成?
张妈“活见鬼”的事情,到底没能把主子那头给瞒住。然而陆元帅并不上心,因为鬼没撞到他的眼前来,可以眼不见为净。纵使来了也未必有戏,他这么个连生魂都不敢近的爆脾气,哪里就怕得了恶鬼。
52书库推荐浏览: 胡八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