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修下了课,写完作业,就要出门去工厂见方源川。周匀却拦下了他,找他要钱。周承修与他话赶话地争吵起来。
本该意气风发的十八岁,应当鲜衣怒马的年纪,周承修却与这些统统无缘。年轻的他觉得委屈又愤怒,在周匀难听的谩骂下夺门而出。铜钱县的晚上黑咕隆咚,只有几条为做政绩而潦草铺就的大路上有些许灯光。
很久以前开始,周承修就觉得这地方像一头怪物,沉默地张着大口,等待着他彻底投降,沦落为另一个周匀的那一天。
他心里恐慌极了。
周承修赶到工厂时,正装碰上方源川的车要离开。他站在已经发动的卡车前,显得有些渺小,螳臂当车一般。方源川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骂道:“想死啊你?”
“你要去哪?”周承修问。
“我去县城跑趟货,几天后回来。”方源川道。
周承修仍是不让,看着方源川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祈求:“我有话想和你说,你不要走,行吗?”
方源川被自己吓到了。因为他发现,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居然真的愿意为周承修留下。
可是这趟生意重要,他得亲自带去。两相为难之际,方源川忽然对副驾驶上坐着的小弟命令道:“你下去吧。”
小弟一脸不可置信:“川哥?”
方源川瞪了他一眼。
等小弟灰溜溜地下了车,方源川才向周承修抬抬下巴,无奈道:“愣着干什么?上车!”
驶向省城前,方源川将车开到高速下的加油站加油。卡车熄了火,两个人坐在正副驾驶上无言以对。
方源川想抽烟,才想起来自己在加油站。
周承修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一个屁都憋不出来。
他要怎么和方源川说,这地方究竟有多么压抑,多么令他想逃离?因为方源川在这里,分明如鱼得水。
周承修看了方源川很多次。
最后却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越过身去,在方源川的唇瓣上落下深深一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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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钰这回是真睡不着了。他不想打扰周承修,于是佯装睡着,等到深夜,才悄悄从帐篷里钻了出去。
月朗星稀,营地里只有吵闹的蝉鸣声。祁钰见帐篷里几乎都没有亮灯了,转身往林子的方向走去。他当然知道夜晚的野外不能乱跑,因此只在附近走了一会儿。
没想到这样都倒霉,他一脚踩空在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挖的陷阱里——至少他以为是这样,然后整个人像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一般,翻滚着坠了下去。
“哎哟——”摔下去的祁钰吃痛喊了一声,他的脚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伸手在一片黑暗中摸了摸,连轻轻一碰都痛,好像还有些肿。
祁钰欲哭无泪地想:天呐,是不是骨折了???
但很快,祁钰就忘记了脚上这档子事。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知道究竟是哪的坑里。他离营地十来分钟路程,求救也没有用。森林里万一有什么毒虫毒蛇,他看不到,躲不开,被咬一口就死在这里,岂不是太惨了?他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没吃过,那么多好看的风景没见过呢……
黑暗与未知总能唤醒人内心深处的恐惧,祁钰不停地深呼吸,嘴里乱七八糟地碎碎念着:“除了小学二年级掰断了同桌的铅笔以外我没做过坏事我红灯都不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祁钰?”
念着念着,祁钰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噤声,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祁钰!”声音又近了些,明显焦急万分。
“我在这儿!”祁钰大声回答。
而后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硬底皮靴踩碎枯叶的声音越来越近。祁钰竭力抬头向上望,只见有一束光从头顶落下来。
那一刻,不说假的,带着光亮出现的周承修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周承修二话没说,沿着藤蔓与上面突出的石块跳了下来。
“你怎么回事?你看看下面是什么,这连颗能挡着你的树都没有!天这么黑,手机不拿,招呼也不打就跑出来,你想死吗?!”才刚稳住身型,周承修没等祁钰说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祁钰愣住了,他借着周承修手电筒的光往旁边看去,旁边居然是黑洞洞的一片高崖。而他和周承修在的位置只是一块横生突出的土坡,再往一下一步,他可能就真的要摔死了。
这太恐怖了!祁钰心中生出比刚才的恐惧更清晰的后怕,他看了看生气的周承修,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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