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延面前几米处是一扇刚停下就被立即打开的车门,一位穿着貂毛大衣的女人从警车上下来,紧跟着是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看起来是很是瑟缩,小心翼翼地从车上下来。
“小刘警官,就是这,快着点别让那小杂种跑了,”女人说着,拉起小男孩往公园走,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嗒嗒”声打进风中,吹入李仲延的耳中。
“小伙子!”
女人看见李仲延,边喊着他边三并两步走了过来。
“刚从里边出来吧,瞧没瞧见一小杂种,”说到这,她突然神色不自在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身后小男孩的手,清了清嗓子,表情故作温和地道:“唉,就是有个流浪儿。”
李仲延看了眼女人身旁的这小男孩——整齐干净,身上的牌子连自己这个大人都舍不得买,“抱歉,我没看到。”
说完,李仲延大步离开公园,任凭身后的香水味被冷风蔓延。
很明显,这女人口中的“小杂种”指的是谁,但抱歉的是李仲延没有足够的好奇心指使他掺合进去。
在推开家门的瞬间,李仲延只感怀中原本抖了一路的小二哈一下子活了过来。
还好,没拉也没尿。
李仲延走到厨房拿起出门前热上的牛奶,喝下后简单洗漱了一下,缓缓躺进被窝。
今晚入睡的非常快,但并没有一夜好梦。
李仲延蹲坐在一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摸索到的是一面挡在身旁的墙,他紧紧靠住这面墙,眉头紧皱。
无论是怎样的人,在独自面对未知的黑暗时都会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哪怕再无动于衷,仍不会如在家里的沙发上般闲适。
有声音!
李仲延攥紧拳头。
墙的那边传来一颤颤啜泣,一句句谩骂,一声声哀求,一下下抽打。
格外熟悉的声音。
“爸,爸爸,求求你,求求你……”
“妈妈快跑——”
“爸,救救我。”
嘭!
一扇门开了,屋里昏黄的光亮让李仲延看到他紧靠着的墙上遍布血迹,一个疯癫的女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救命,救命,救命。”
她边喊边跑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里。
他站了起来,顺着斑斑血迹的墙走到门前。
屋内,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抱头蹲坐在地上,紧紧靠着身后的墙,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他身前,眼睛睁得大大的。
之后他又看到这个孩子被送进福利院,被人指点,在周围的一句句闲言碎语中长大,甚至于在福利院中他也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知道,是他杀了自己的爸爸。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个孩子是个在起跑线就输得彻底的孤儿。
李仲延看到这个孩子小学时明明是第一的成绩,学习标兵的奖状却发给了那个第二名的孩子;初中时明明一直待在优班,初三开学却被通知去了普班;高中时明明本该给自己高考加分的奖项,却加给了当初比赛时在小组挂名的那个人。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大学时其他人旷课时,他正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举手回答,室友泡吧时他刚从即将闭馆的图书馆出来,他毕业后拒绝了保研,进不了国企那就去私企,应聘不到高职位那就慢慢做起。
他生活在一个有人连地下室都租不起的大都市,还买了个一室一厅的单身小公寓,虽然贷款还要再还上三十年,不过,这是他的家了。
然而,就在一切变得光亮时,周围又恢复到初始的漆黑。那扇大敞的门外停着刺耳的警车,那个男孩仍旧是蹲坐在那里靠着墙。
“不要带我走,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不要带我走,我不要坐牢。”
孩子嘴里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声声令人心疼。
有个老人进来,轻拍着孩子。
“别怕,爷爷相信你。孩子,跟这几个叔叔走,他们会带你到好地方过日子,不是让你坐牢。”老人缓缓拉起孩子的手,“跟我来,没有事的,别怕,好孩子。”
“爷爷,爷爷。”
李仲延一身是汗得惊醒,深深地呼吸了几个来回。
“孟爷爷。谢谢。”
他从被窝出来,穿上衣服后又拿起一件羽绒服,看了一眼表挂在客厅的钟表。
“两点了,祝你还活着。”
一路小跑,还真是冷,在看到公园门口后,李仲延突然感觉有些后悔。
为什么要从温暖的被窝跑出来找个流浪儿?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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